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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1. 宋史·范仲淹传…………………………………1 2. 宋史·滕宗谅传…………………………………16 3. 宋史·欧阳修传…………………………………19 4. 宋史·王安石传…………………………………31 5. 宋史·苏轼传……………………………………45 6. 宋史·向敏中传…………………………………68 7. 宋史·张齐贤传…………………………………76 8. 宋史·包拯传……………………………………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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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宋史·范仲淹传 范仲淹,字希文,唐宰相履冰之后。其先邠州人也,后徙家江南,遂为苏州吴县人。仲淹二岁而孤,母更适长山朱氏,从其姓,名说。少有志操,既长,知其世家,乃感泣辞母,去之应天府,依戚同文学。昼夜不息,冬月惫甚,以水沃面;食不给,至以糜粥继之,人不能堪,仲淹不苦也。举进士第,为广德军司理参军,迎其母归养。改集庆军节度推官,始还姓,更其名。 译:范仲淹字希文,唐朝宰相履冰的后代。他的祖先,是邠州人,后迁居江南,就成为苏州昊县人.仲淹两岁时失去父亲,母亲改嫁长山朱氏,依从其姓,名说。从小有志向节操,长大后,知道出身家世,就受到感动哭着辞别母亲,离家到应天府,跟着戚同文学习。昼夜不停,冬天很疲惫的时候,以水洗脸;没有吃的,以至于接着喝稀粥,别人不能忍受,仲淹却不以为苦。考上了进士,任广德军司理参军,迎接他的母亲回来奉养。改集庆军节度推官,才改还原姓,更改名字。 监泰州西溪盐税,迁大理寺丞,徙监楚州粮料院,母丧去官。晏殊知应天府,闻仲淹名,召置府学。上书请择郡守,举县令,斥游惰,去冗僭,慎选举,抚将帅,凡万余言。服除,以殊荐,为秘阁校理。仲淹泛通《六经》,长于《易》,学者多从质问,为执经讲解,亡所倦。尝推其奉以食四方游士,诸子至易衣而出,仲淹晏如也。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倡之。 读评 有志,吃苦,是范老小时的高贵品质。古人曰:“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我们青少年(特别是百姓孩子) 可说是一方良药,只有比他人付出更多才有比人更多的收获。 古代人对守孝是非常严肃的,可以说除了皇帝以外,其他人都必须执行辞官守孝。 译:监管泰州西溪盐税,迁升大理寺丞,调职监管楚州粮料院,文中可见范母死离官。晏殊任应天府知府,听到仲淹的名声,召来安置在府学。老在守孝间上书请求选择郡守,推举县令,斥退游荡懒惰之人,去除多余而不关心国家大称职的官吏,慎重选举,安抚将帅,共一万多字。服满丧期,因晏事。另外,养殊推荐,任秘阁校理。仲淹博通《六经》,精于《易经》,学者大多士自古有之,向他提出疑问,仲淹拿着经书替他们讲解,不知疲倦。曾经把他的但范是在不俸禄分着供给四方云游之士,以至于自己的儿子们要换穿衣服才能富情况下养出去,仲淹却很安然。常常感奋激昂地谈论天下大事,奋不顾身,士却大不相同了。 一时士大夫振奋崇尚风度节操,是由仲淹提倡的。 3
天圣七年,章献太后将以冬至受朝,天子率百官上寿。仲淹极言之,且曰:“奉亲于内,自有家人礼,顾与百官同列,南面而朝之,不可为后世法。”且上疏请太后还政,不报。寻通判河中府,徙陈州。时方建太一宫及洪福院,市材木陕西。仲淹言:“昭应、寿宁,天戒不远。今又侈土木,破民产,非所以顺人心、合天意也。宜罢修寺观,减常岁市木之数,以蠲除积负。”又言:“恩幸多以内降除官,非太平之政。”事虽不行,仁宗以为忠。 译:天圣七年,章献太后将在冬至日受理朝政,天子率领百官祝寿。仲淹尽力陈言,而且说:“在内宫侍奉母亲,自有家人之礼,但是和百官站在一起,向着南面朝拜,不可被后世取法。”并且上疏请求太后归还朝政,不予答复。不久通判河中府,调到陈州。当时正修建太一宫和洪福院,在陕西收购木材。仲淹上言:“昭应、寿宁,不久前天示惩戒。现在又大兴土木,破坏百姓产业,这不是用来顺应民心、迎合天意的做法。应当停止修建寺院宫观,削减常年收购木材的数量,以清除积欠。”又上言:“宠信的近臣大多由官内直接发出诏令授任官职,这不是太平之时的。”事情虽然没有实行,仁宗认为他忠诚。 太后崩,召为右司谏。言事者多暴太后时事,仲淹曰:“太后受遗先帝,调护陛下者十余年,宜掩其小故,以全后德。”帝为诏中外,毋辄论太后时事。初,太后遗诰以太妃杨氏为皇太后,参决军国事。仲淹曰:'太后,母号也,自古无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无母后之助矣。 译:太后去世,召为右司谏。言事者大多揭露太后时的事情,仲淹说:“太后受遣命于先帝,调教护卫陛下十多年,应当掩饰她小的过失,以保全太后之德。”皇帝就诏命朝内外,不得擅自议论太后时事。当初,太后留下诰命以太妃杨氏为皇太后,参与处理军国大事。仲淹说:“太后,是母亲的尊号,从古以来没有因养育而代立的。现在一位太后去世,又立一位太后,天下人将要怀疑陛下不能一天役有母后的帮助了。” 岁大蝗旱,江、淮、京东滋甚。仲淹请遣使循行,未报。 乃请间曰:“宫掖中半日不食,当何如?”帝侧然,乃命仲淹安抚江、淮,所至开仓振之,且禁民淫祀,奏蠲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且条上救敝十事。 译:那年蝗旱大灾,江、淮、京柬尤其严重。仲淹请求派使者沿路巡行。没有答复。就请求于闲暇时上言说:“皇宫中半天不吃饭,会怎么样呢?”皇帝悲悯,就命仲淹安抚江、淮,所到之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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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太后的问责,对高层决策的问责,做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范老的勇气非常人所比。 对太后的看法是符合皇帝的心理的。 这里体现了说话的艺术,正面说不通,可以从侧面引话。“宫掖中半日不食,当何开粮仓赈济百姓,而且禁止百姓不合礼制的祭祀,上奏免除庐州舒州折算劳役的茶、江东按人口征收的盐钱,而且分条上奏挽救弊病的十件事。 如?”一句正中要害。 会郭皇后废,率谏官、御史伏阁争之,不能得。明日,将留百在官场官揖宰相廷争,方至待漏院,有诏出知睦州。岁余,徙苏州。州大说真话的结水,民田不得耕,仲淹疏五河,导太湖注之海,募人兴作,未就,果。 寻徙明州,转运使奏留仲淹以毕其役,许之。拜尚书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召还,判国子监,迁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 译:正值郭皇后被废,仲淹带领谏官、御史在阀门跪伏力争,没有成功。第二天,将要留百官揖请宰相在朝廷上相争,才到待漏院,有诏命出京知睦州。过了一年多,调职知苏州。苏州发大水,民田不能耕种,仲淹疏通五条河流,引导太湖水注入大海,招募人耕作,事还未成,不久调职到明州,转运使上奏让仲淹留下完成这项工程,答应他。拜尚书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召他回朝,判园子监,迁升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 时吕夷简执政,进用者多出其门。仲淹上《百官图》,指其次第曰:“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次,如此则公,如此则私。况进退近臣,凡超格者,不宜全委之宰相。”夷简不悦。他日,论建都之事,仲淹曰:“洛阳险固,而汴为四战之地,太平宜居汴,即有事必居洛阳。当渐广储蓄,缮宫室。”帝问夷简,夷简曰:“此仲淹迂阔之论也。”仲淹乃为四论以献,大抵讥切时政。且曰:“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有新莽之祸。臣恐今日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夷简怒诉曰:“仲淹离间陛下君臣,所引用,皆朋党也。”仲淹对益切,由是罢知饶州。 译:当时吕夷简执政,进用的多出于他的门下。仲淹献上《百官图》,按先后次序指着说:“这样是按照次序迁升,这样是不按次序,这样是公,这样是私。况且进退近臣,凡是超过常格的不应都交付宰相。”夷简不满。后来,议论建都之事,仲淹说:“洛阳地形险固,而汴京是兵家必争之地,太平时应当在汴京,如果有战事一定要在洛阳。应当逐步增加储积,修缮宫室。”皇帝询问夷筒,夷筒说:“这是仲淹不合实际的议论。”仲淹就作四论献上,大致批评切中时政。而且说:“汉成帝相信张禹,不怀疑舅家,所以有新朝王莽之祸。臣担心现在也有张禹,败坏陛下家法。”夷筒愤怒上诉说:“仲淹挑拨离间陛下君臣关系,他所推荐进用的,都是朋党。”仲淹上对更加恳切,因此免官知饶州。 5
殿中侍御史韩渎希宰相旨,请书仲淹朋党,揭之朝堂。于是秘 书丞余靖上言曰:“仲淹以一言忤宰相,遽加贬窜,况前所言者在陛下母子夫妇之间乎?陛下既优容之矣,臣请追改前命。”太子中“忤、窜”重允尹洙自讼与仲淹师友,且尝荐己,愿从降黜。馆阁校勘欧阳修以点词 高若讷在谏官,坐视而不言,移书责之。由是,三人者偕坐贬。明 年,夷简亦罢,自是朋党之论兴矣。仲淹既去,士大夫为论荐者不 已。仁宗谓宰相张士逊曰:“向贬仲淹,为其密请建立皇太弟故也。 今朋党称荐如此,奈何?”再下诏戒敕。 译:殿中侍御史韩演迎合宰相旨意,请求列出仲淹朋党,公布 在朝廷大堂上。于是秘书丞余靖上言道:“仲淹因为一句话触犯宰 相,立刻加以贬退,何况以前上言的都是有关于陛下母子夫妇之间 关系的事呢?陛下既然已经加以宽容了,臣请求追改以前的诏命。” 太子中允尹洙自己诉说与仲淹是师友,而且仲淹曹经推荐自己,希 望跟着降职贬退。馆阁校勘欧阳修因高若讷身为谏官,坐视而不言, 写信责难他。因此,三人都获罪被贬。第二年,夷简也被罢免,从 此朋党的议论兴起了。仲淹离朝后,士大夫不断地替他奏论推荐。 仁宗对宰相张士逊说:“以前贬退仲淹,是因为他秘密请求立皇太 弟焉皇嗣的缘故。现在他的朋党这样称赞推举他,怎么办?”又下 诏加以告诫。 仲淹在饶州岁余,徙润州,又徙越州。元昊反,召为天章阁待 制、知永兴军,改陕西都转运使。会夏竦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进仲淹龙图阁直学士以副之。夷简再入相,帝谕仲淹使释前憾。仲 淹顿首谢曰:“臣乡论盖国家事,于夷简无憾也。” 译:仲淹在饶州一年多,调到润州,又调到越州。元昊反叛,召为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改陕西都转运使。正值夏竦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使,进用仲淹为龙图阁直学士以辅助他。夷简又入朝焉相,皇帝告诉仲淹让他消除前恨。仲淹叩首道谢说:“我以前议论的都是国家大事,对夷简并无怨恨。” 延州诸砦多失守,仲淹自请行,迁户部郎中兼知延州。先是,诏分边兵:总管领万人,钤辖领五千人,都监领三千人。寇至御之,则官卑者先出。仲淹曰:“将不择人,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于是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分为六,各将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贼众寡,使更出御贼。时塞门、承平诸砦既废,用种世衡策,城青涧以据贼冲,大兴营田,且听民得互市,以通有无。又以民远输劳苦,请建鄜城为军,以河中、同、华中下户税租就输之。春夏徙兵就食,可省籴十之三,他所减不与。诏以为康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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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延州诸寨大多失守,仲淹自己请求出行,迁升户部郎中兼知延州。在此之前,下诏分领边境:总管率领一万人,钤辖率领五千人,都监率领三千人。敌寇来了进行抵御,官位低的先出兵。仲淹说:“将领不挑选人才,按官位分先后,这不是取胜的方法。”于是大举聚集州兵,得到一万八干人,分为六部,各带领三千人,分部教练他们,按贼寇多少,让他们轮流出兵抵御。当时塞门、承平诸寨已经荒废,采用种世衡的计策,在青涧筑城以占据贼寇要道,大力耕种营田,而且听任百姓互相买卖,以通有无。又因百姓远道输运劳苦,请求建鄜城为军,以河中、同、华中下户租税就近输入。春夏调动就食,可以节省购买粮食十分之三,别的地方削减不供给。下诏建为康定军。 明年正月,诏诸路入讨,仲淹曰:“正月塞外大寒,我师暴露,不如俟春深入,贼马瘦人饥,势易制也。况边备渐修,师出有纪,贼虽猖獗,固已慑其气矣。鄜、延密迩灵、夏,西羌必由之地也。第按兵不动,以观其衅,许臣稍以恩信招来之。不然,情意阻绝,臣恐偃兵无期矣。若臣策不效,当举兵先取绥、宥,据要害,屯兵营田,为持久计,则茶山、横山之民,必挈族来归矣。拓疆御寇,策之上也。”帝皆用其议。仲淹又请修承平、永平等砦,稍招还,定堡障,通斥候,城十二砦,于是羌汉之民,相踵归业。 译:第二年正月,诏命诸路入境讨伐,仲淹说:“正月塞外严寒,我方无所隐蔽,不如等到春季深入境内,贼寇马瘦人饥,势必容易制服。何况边境防备渐得修整,出兵有纪律,贼寇即使猖獗,在气势上已经压倒他们了。鄜、延很靠近灵、夏,是西羌必经之地。只要按兵不动,观察他们的破绽,允许我渐以恩信招附他们。不然的话,情意断绝,我担心短期内不可能获战了。如果我的计策不奏效,就应发兵先攻取绥、宥,占据要害,驻兵耕作田地,作长久打算,那么茶山、横山的百姓,一定带着族人来归附了。开拓疆土抵御敌寇,是上策。”皇帝都采用了他的议案。仲淹又请求修建承平、永平等寨,渐渐招还百姓,稳定城堡城障,派遣侦察士兵,在十二个寨中筑城,于是羌汉百姓,相继返回从事原来的产业。 7
久之,元昊归陷将高延德,因与仲淹约和,仲淹为书戒喻之。会任福败于好水川,元昊答书语不逊,仲淹对来使焚之。大臣以为不当辄通书,又不当辄焚之,宋庠请斩仲淹,帝不听。降本曹员外郎、知耀州,徙庆州,迁左司郎中,为环庆路经略安抚、缘边招讨使。初,元昊反,阴诱属羌为助,而环庆酋长六百余人,约为乡道,事寻露。仲淹以其反复不常也,至部即奏行边,以诏书犒赏诸羌,阅其人马,为立条约:“若仇已和断,辄私报之及伤人者,罚羊百、马二,已杀者斩。负债争讼,听告官为理,辄质缚平人者,罚羊五十、马一。贼马入界,追集不赴随本族,每户罚羊二,质其首领。贼大入,老幼入保本砦,官为给食;即不入砦,本家罚羊二;全族不至,质其首领。”诸羌皆受命,自是始为汉用矣。 译:遇了很久,元昊归还被俘大将高延德,于是与仲淹约定讲和,仲淹写信劝诫告谕他。正值任福败于好水川,元昊回信语气不敬,仲淹当着来使把它烧了。大臣认为不应当擅自通信,又不应当擅自烧信,宋庠请求斩仲淹,皇帝没有听从。降官为本曹员外郎、知耀州,调到庆州,迁升左司郎中,任环庆路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当初,元昊反叛,暗中诱使已归顺的羌人作为援助,而环庆酋长六百多人,约定为他引路,此事不久暴露。仲淹认为他们反复无常,到官署就上奏巡枧边境,以诏书犒赏诸羌,聚集他们的人马,替他们制定条约:“如果仇人已经讲和了结,那么私自报仇以及伤害别人的,罚一百头羊、两匹马,已杀人的斩首。负债打官司,听从告官审理,擅自捆缚平民作为人质的,罚五十头羊、一匹马。贼寇的马跑入疆界,将它追遣回去没有赶随本族的,每户罚两头羊,质问他们的首领。贼寇大举侵入,老幼进入守卫本寨,官府供应粮食;如果不进寨,本家同宗同姓罚两头羊;全族不到的,拿首领问罪。”诸羌都听命,从此开始被宋朝利用了。 改邠州观察使,仲淹表言:“观察使班待制下,臣守边数年,羌人颇亲爱臣,呼臣为‘龙图老子’,今退而与王兴、朱观为伍,第恐为贼轻矣。”辞不拜。庆之西北马铺砦,当后桥川口,在贼腹中。仲淹欲城之,度贼必争,密遣子纯祐与蕃将赵明先据其地,引兵随之。诸将不知所向,行至柔远,始号令之,版筑皆具,旬日而城成,即大顺城是也。贼觉,以骑三万来战,佯北,仲淹戒勿追,已而果有伏。大顺既城,而白豹、金汤皆不敢犯,环庆自此寇益少。 译:改邰州观察使,仲淹奏表上言:“观察使列位在待制之下,臣守卫边境几年,羌人对臣很亲近爱戴,把臣叫作‘龙图老子’,现在退而跟王兴、朱观为伍,只恐怕被贼寇看轻了。”推辞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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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西北马铺寨,正是后桥川的出入口,在寇贼的内部。仲淹想在那儿筑城,想到贼寇一定会来争夺,秘密派遣儿子纯佑与蕃将趟明先占据那里,领兵跟着他们。众将不知道到什么地方,走到柔远,才向他们发出号令,版筑都已准备好,十天就筑完城墙,这就是大顺城。贼寇发觉,以骑兵三万来争战,假装战败,仲沲告诫不要追赶,不久果然有埋伏。大顺城筑好后,白豹、金汤的敌人都不敢再来侵犯,环庆从此敌寇更加少了。 明珠、灭臧劲兵数万,仲淹闻泾原欲袭讨之,上言曰:“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已丧师。平时且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贼表里,南入原州,西扰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也。若北取细腰、胡芦众泉为堡障,以断贼路,则二族安,而环州、镇戎径道通彻,可无忧矣。”其后,遂筑细腰、胡芦诸砦。 译:明珠、灭臧有精锐几万人,仲淹听说泾原想要袭击讨伐他们,上言说:“两族道路险峻,不能攻打,以前高继嵩已经全军覆没。平时况且居心反复不定,现在讨伐他们,一定与贼寇表里呼应,向南进入原州,向西侵扰镇戎,向东侵犯环州,边境祸害无穷了。如果向北攻取细腰、胡芦各泉作为堡垒屏障,切断贼寇道路,那么两族安定,环州、镇戎道路通畅,可以不用担心了。”此后,就修筑细腰、胡芦各寨。 葛怀敏败于定川,贼大掠至潘原,关中震恐,民多窜山谷间。仲淹率众六千,由邠、泾援之,闻贼已出塞,乃还。始,定川事闻,帝按图谓左右曰:“若仲淹出援,吾无忧矣。”奏至,帝大喜曰:“吾固知仲淹可用也。”进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仲淹以军出无功,辞不敢受命,诏不听。 译:葛怀敏在定川战败,贼寇大举劫掠直到潘原,关中震动惊恐,百姓很多逃窜到山谷中。仲淹带领六千人,从合、泾出发救援他们,听到贼寇已经出塞,就回去了。开始时,定川战事上报,皇帝指着地图对左右大臣说:“如果仲淹出兵救援,我不用担心了。”奏报到,皇帝大喜说:“我本来就知道仲淹可以重用。”造为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仲淹因出兵没有取得战功,推辞不敢接受任命,诏令没有听从。 时已命文彦博经略泾原,帝以泾原伤夷,欲对徙仲淹,遣王怀德喻之。仲淹谢曰:“泾原地重,第恐臣不足当此路。与韩琦同经略泾原,并驻泾州,琦兼秦凤、臣兼环庆。泾原有警,臣与韩琦合秦凤,环庆之兵,掎角而进;若秦凤、环庆有警,亦可率泾原之师为援。臣当与琦练兵选将,渐复横山,以断贼臂,不数年间,可期平定矣。愿诏庞籍兼领环庆,以成首尾之势。秦州委文彦博,庆州 9
用滕宗谅总之。孙沔亦可办集。渭州,一武臣足矣。”帝采用其言,复置陕西路安抚、经略、招讨使,以仲淹、韩琦、庞籍分领之。仲淹与琦开府泾州,而徙彦博帅秦,宗谅帅庆,张亢帅渭。 译:当时已诏命文彦博经略泾原,皇帝因为泾原遭受创伤,想将仲淹对调,派王怀德告诉他。仲淹辞谢说:“泾原是重要地区,只恐怕臣不足以担任这路重任。与韩琦一同经略泾原,一同驻守泾州,韩琦兼管秦凤,臣兼管环庆。泾原有紧急情况,我与韩琦会合秦凤、环庆的士兵,成掎角之势夹击进兵;如果秦凤、环庆有紧急情况,也可以率领泾原的来救援。臣应当与韩琦练兵选将,逐步收复横山,截断贼寇臂膀,不用几年,可以指望平定了。希望诏命庞籍兼领环庆,以造成首尾之势。秦州委任给文彦博,庆州任用滕宗谅总领。孙沔也可办成事务。渭州,一个武臣镇守就足够了。”皇帝采用了他的意见,又设置陕西路安抚、经略、招讨使,以仲淹、韩琦、庞籍分别担任。仲淹与韩琦在泾州开建府署,调彦博任秦州帅,宗谅任庆州帅,张亢任渭州帅。 仲淹为将,号令明白,爱抚士卒,诸羌来者,推心接之不疑,故贼亦不敢辄犯其境。元昊请和,召拜枢密副使。王举正懦默不任事,谏官欧阳修等言仲淹有相材,请罢举正用仲淹,遂改参知政事。仲淹曰:“执政可由谏官而得乎?”固辞不拜,愿与韩琦出行边。命为陕西宣抚使,未行,复除参知政事。会王伦寇淮南,州县官有不能守者,朝廷欲按诛之。仲淹曰:“平时讳言武备,寇至而专责守臣死事,可乎?”守令皆得不诛。 译:仲淹任将,号令严明,爱抚士卒,诸羌来人,坦诚接侍毫不怀疑,所以贼寇不敢轻易侵犯边境。元昊请求讲和,召拜枢密副使。王举正懦弱昏庸不能胜任,谏官欧阳修等上言仲淹有相材,请求罢免举正任用仲淹,就改参知政事。仲淹说:“执政大臣可以通过谏官得到吗?”坚决推辞不拜,希望与韩琦出京巡视边境。任命他为陕西宣抚使,没有出行,又除授参知政事。正值王伦侵扰淮南,州县官有的没有守住,朝廷想要审查责罚他们。仲淹说:“平时忌讳谈论军事防备,敌寇来了却专门责求守臣死于战事,可以吗?”郡守县令都得以不受处罚。 帝方锐意太平,数问当世事,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事有先后,久安之弊,非朝夕可革也。”帝再赐手诏,又为之开天章阁,召二府条对,仲淹皇恐,退而上十事: 译:皇帝正迫切希望达到太平之世,多次询问当世事务,仲淹对人说:“皇上任用我无以复加了,事情有先后,长久安定形成的弊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革除的。”皇帝再赐手诏,又为此开天章 10
阁,召二府分条上对,仲淹惶恐,退下后上奏十件事: 一曰明黜陟。二府非有大功大善者不迁,内外须在职满三年,在京百司非选举而授,须通满五年,乃得磨勘,庶几考绩之法矣。 译:—为严明贬退进用。二府如果没有大功劳大善行的不迁升,朝内外必须在职满三年,在京百官不经过选举而授官的,必须满五年,才能勘验政绩加以提升,这差不多就是考察政绩的方法了。 二曰抑侥幸。罢少卿、监以上乾元节恩泽;正郎以下若监司、边任,须在职满二年,始得荫子;大臣不得荐子弟任馆阁职,任子之法无冗滥矣。 译:二为抑止侥幸投机得官。废除少卿、监以上干元节的恩赐;正郎以下像监司、边任,必须在职满两年,纔能荫庇儿子得官;大臣不能推荐子弟担任馆阁职位,因父兄的功绩而授官之法就不会冗杂遇滥了。 三曰精贡举。进士、诸科请罢糊名法,参考履行无阙者,以名闻。进士先策论,后诗赋,诸科取兼通经义者。赐第以上,皆取诏裁。余优等免选注官,次第人守本科选。进士之法,可以循名而责实矣。 译:三为精于贡举。进士、诸科请求废除糊名法,考察检验品行没有亏缺的,上报姓名。进士科先策论,后诗赋,诸科录取兼通经义的。赏赐及第以上的,都听取皇上裁决。其它优等的免于候选注入官册,次等的各人按原科候选。进士之法,就可以名符其实了。 四曰择长官。委中书、枢密院先选转运使、提点刑狱、大藩知州;次委两制、三司、御史台、开封府官、诸路监司举知州、通判;知州通判举知县、令。限其人数,以举主多者从中书选除。刺史、县令,可以得人矣。 译:四为选择长官。委任中害、枢密院先选任转运使、提点刑狱、大藩知州;其次委任两制、三司、御史台、开封府官、诸路监司推举知州、通判;知州通判推举知县、县令。规定人数,以推举人多的由中书选用任官。刺史、县令,就可以有适当人选了。 五曰均公田。外官廪给不均,何以求其为善耶?请均其入,第给之,使有以自养,然后可以责廉节,而不法者可诛废矣。 译:五为平均公田。外官俸禄不平均,怎能要求他们办好事呢?请求平均他们的收入,次第供给他们,让他们能够供养自己,然后就可以责求廉节,而违犯法令的就可以责罚免去了。 六曰厚农桑。每岁预下诸路,风吏民言农田利害,堤堰渠塘,州县选官治之。定劝课之法以兴农利,减漕运。江南之圩田,浙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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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河塘,隳废者可兴矣。 译:六为重视农桑。每年预先下达各路,鼓励官吏百姓陈说农田利害,堤堰渠塘,州县选用官吏治理。规定督责鼓励的方法以发展农业,减少通过水道运送粮食。江南的农田防水堤坝,浙西的河塘,毁坏的可以得到兴修了。 七曰修武备。约府兵法,募畿辅强壮为卫士,以助正兵。三时务农,一时教战,省给赡之费。畿辅有成法,则诸道皆可举行矣。 译:七为修治军事防备。约定府兵法,招募京城地区强壮百姓任卫士,以辅助正规。三季务农,一季教习战事,节省供给的费用。京城地区有定法,那么各道都可以实行了。 八曰推恩信。赦令有所施行,主司稽违者,重置于法;别遣使按视其所当行者,所在无废格上恩者矣。 译:八为推广恩信。赦令一经施行,主管官吏有拖延违反的,依法重惩;另外派使者巡察实行情况,所到之处就没有搁置不行皇上恩泽的了。 九曰重命令。法度所以示信也,行之未几,旋即厘改。请政事之臣参议可以久行者,删去烦冗,裁为制敕行下,命令不至于数变更矣。 译:九为重视命令。法度是用来表示信用的,实行不久,马上就变动更改。请求政事大臣参议可以长久实行的,删去冗杂烦琐的,删定成制敕推行到下面,命令就不至于多次改动了。 十曰减徭役。户口耗少而供亿滋多,省县邑户少者为镇,并使、州两院为一,职官白直,给以州兵,其不应受役者悉归之农,民无重困之忧矣。 译:十为减少徭役。户口减少而按照原需供应数量增多,将县邑户数少的减少为镇,合并使、州两院为一处,各官府的额外吏役,拨给州兵,其中不应服役的全部回去务农,百姓就没有加重困苦的忧虑了。 天子方信向仲淹,悉采用之,宜著令者,皆以诏书画一颁下;独府兵法,众以为不可而止。 译:天子正信任仲淹,全部予以采用,应当公布下令的,都用诏书统一颁布下来;只有府兵法,众人认为不可行就停止了。 又建言:“周制,三公分兼六官之职,汉以三公分部六卿,唐以宰相分判六曹。今中书,古天官冢宰也,枢密院,古夏官司马也。四官散于群有司,无三公兼领之重。而二府惟进擢差除,循资级,议赏罚,检用条例而已。上非三公论道之任,下无六卿佐王之职,非治法也。臣请仿前代,以三司、司农、审官、流内铨、三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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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太常、刑部、审刑、大理、群牧、殿前马步军司,各委辅臣兼判其事。凡官吏黜陟、刑法重轻、事有利害者,并从辅臣予夺:其体大者,二府佥议奏裁。臣请自领兵赋之职,如其无补,请先黜降。”章得象等皆曰不可。久之,乃命参知政事贾昌朝领农田,仲淹领刑法,然卒不果行。 译:又建议说:“周代官制,三公分兼六官之职,漠代以三公分领六卿,唐代以宰相分判六曹。现在的中书,是古代的天官冢宰,枢密院,是古代的夏官司马;四官散于各官署,没有三公兼领的权重。而二府只是进用拟定差除,按照资格级别,议定赏罚,参看条例而已。上没有三公论道的重任,下没有六卿辅佐君王的职责,这不是治政的方法。我请求仿照前代,以三司、司农、审官、流内铨、三班院、园子监、太常、刑部、审刑、大理、群牧、殿前马步军司,各委任辅臣兼判其事。凡官吏升降、刑法重轻、事有利害的,一起听从辅臣决走;事关重大的,二府一起商议上奏裁定。我请求自己领兵赋之职,如果于事无补,请求先行贬退。”章得象等都说不可以。过了很长时间,纔命参知政事贾昌朝领农田之事,仲淹领刑法之事,但终于没有实行下去。 初,仲淹以忤吕夷简,放逐者数年,士大夫持二人曲直,交指为朋党。及陕西用兵,天子以仲淹士望所属,拔用之。及夷简罢,召还,倚以为治,中外想望其功业。而仲淹以天下为己任,裁削幸滥,考核官吏,日夜谋虑兴致太平。然更张无渐,规摹阔大,论者以为不可行。及按察使出,多所举劾,人心不悦。自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稍行,而朋党之论浸闻上矣。 译:当初,仲淹因触犯吕夷简,放逐在外几年,士大夫根据对两人曲直的评判,互相指责交结朋党。等到陕西用兵,天子认为仲淹是士人众望所归,提拔任用他。等到夷简被罢免,召他还朝,依靠他治政,朝内外期望他有所作为。仲淹以天下为己任,裁减宠信滥用之官,考察官吏政绩,日夜谋划导致天下太平。但改革没有步骤,规模广大,论事者认为不可行。直至按察使出任,多有举发,人心不满。自从恩荫子弟范围诚小,磨勘制度严密,对侥幸投机者不利,于是毁谤渐行,关于朋党的议论也逐渐被皇上听说了。 会边陲有警,因与枢密副使富弼请行边。于是,以仲淹为河东、陕西宣抚使,赐黄金百两,悉分遗边将。麟州新罹大寇,言者多请弃之,仲淹为修故砦,招还三千余户,蠲其税,罢榷酤予民。又奏免府州商税,河外遂安。比去。攻者益急,仲淹亦自请罢政事,乃以为资政殿学士、陕西四路宣抚使、知邠州。其在中书所施为,亦稍稍沮罢。 13
译:正值边境有紧急情况,于是与枢密副使富弼请求巡视边境。于是,以仲淹为河东、陕西宣抚使,赐黄金百两,他都分送给了边境将官。麟州新近遭到大肆侵掠,上言者大多请求加以放弃,仲淹修治旧寨,招回逃亡居民三千多户,免除他们的租税,废除酒的专实权交给百姓。又上奏免除府州商税,河外地区就安定了。等到他离开朝廷,攻击他的更加急迫,仲淹也自己请求免去政事,就被任为资政殿学士、陕西四路宣抚使、知邰州。他在中书所施行的措施,也渐渐被废除。 以疾请邓州,进给事中。徙荆南,邓人遮使者请留,仲淹亦愿留邓,许之。寻徙杭州,再迁户部侍郎,徙青州。会病甚,请颍州,未至而卒,年六十四。赠兵部尚书,谥文正。初,仲淹病,帝常遣使赐药存问,既卒,嗟悼久之。又遣使就问其家,既葬,帝亲书其碑曰“褒贤之碑。” 译:因病请求在邓州任职,进为给事中。调职到剂南,邓州百姓拦住使者请求留任,仲淹也希望留任邓州,同意他。不欠调职杭州,又迁升户部侍郎,调职青州。正值病重,请求去颖州,还没到就去世了,终年六十四岁。赠兵部尚书,谧号文正。当初,仲淹患病,皇帝常常派使者赐药慰问,死后,嗟叹哀悼很长时间。又派使者去他家慰问,下葬后,皇帝亲笔书写他的碑额为“褒贤之碑”。 仲淹内刚外和,性至孝,以母在时方贫,其后虽贵,非宾客不重肉。妻子衣食,仅能自充。而好施予,置义庄里中,以赡族人。泛爱乐善,士多出其门下,虽里巷之人,皆能道其名字。死之日,四方闻者,皆为叹息。为政尚忠厚,所至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画像立生祠事之。及其卒也,羌酋数百人,哭之如父,斋三日而去。四子:纯祐、纯仁、纯礼、纯粹。 译:仲淹内刚外柔,性情极孝,因母亲在世时家中贫穷,以后虽然显贵,没有宾客就不吃两种以上的肉食。妻子儿女的衣食,仅仅能够自足。喜欢施舍给予别人,在里巷中设义庄,以赡养族人。博爱乐于善行,士多出于他的门下,即使是里巷百姓,也都能说出他的名字。死的那天,四方之人听说的,都为之叹息。治政崇尚忠实宽厚,所到之处有恩德,郐、庆两州百姓与归属的羌人,都画像建立生祠供奉他。等到他死后,羌族首领几百人,为他恸哭如失去父亲,斋戒三天才离去。有四个儿子:纯佑、纯仁、纯礼、纯粹。 14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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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宋史·滕宗谅传(刘海燕译) 读评 滕宗谅字子京,河南人。与范仲淹同年举进士,其后仲淹称其 才,乃以泰州军事推官召试学士院。改大理寺丞,知当涂、邵武二县,迁殿中卫,代还。会禁中火,诏劾火所从起,京谅与秘书丞刘越皆上疏谏。宗谅曰:“伏见掖庭遗烬,延炽宫闼,虽沿人事,实系天时。诏书丞下,引咎涤瑕,中外莫不感动。然而诏狱未释,鞫讯尚严,恐违上天垂戒之意,累两宫好生之德。且妇人柔弱,棰楚之下,何求不可,万一怀冤,足累和气。祥符中,宫掖火,先帝尝索其类置之法矣,若防患以刑而止,岂复有今日之虞哉况变警之来,近在禁掖,诚愿修政以禳之,思患以防之。凡逮系者特从原免,庶灾变可销而福祥来格也。” 译:滕宗谅字子京,河南人。和范仲淹同一年考中进士,那以后,范仲淹称赞他的才华,于是从泰州军事推官召至试学士院。 后来改任大理寺丞管理当涂、邵武两县,又升任殿中卫,调回朝廷。恰逢皇宫中发生火灾,皇上下诏核查起火的原因。宗谅和秘书丞刘越都上疏进谏。宗谅说:“卑职从掖庭宫遗留的灰烬,蔓延旺盛的大火烧了宫门来分析 ,虽有人为原因,但实际是上天的旨意。皇上诏书下发,如查清责任洗去瑕疵,那朝廷内外没有不被振动的。既然这样,那么钦命的案件尚没被解决,加上审讯的严厉,恐怕有违背上天警示之意,连及两宫的爱惜生灵,不事杀戮的品德。再说妇人柔弱,在棰楚等刑具的下面,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万一有什么冤屈,足以连及和谐之气。祥符年间,宫廷也发生火灾,先帝曾经寻找类似处置 的方法,如果加以防范来让刑法停止,哪里再会有今天的忧虑呢?况且变化警告信息的到来,只近在宫廷,我真心希望您用修改政令来祈祷消除灾殃,用思考忧患来防范灾殃。凡是逮捕被绑的人特别得以赦免,这样大概灾祸可以消除而福瑞就会到来。” 疏奏,仁宗为罢诏狱。时章献太后犹临朝,宗谅言:国家以火德王天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请太后还政,而越亦上疏。太后崩,擢尝言还政者,越已卒,赠右司谏,而除宗谅左正言。 译:上疏呈上后,仁宗为此停止追查这案件。当时章献太后还在临朝当政,宗谅直言到:国家因为火的德性称王天下,火失去本性就因为政治失去了根本,因此请求太后归还政权, 而刘越也跟着上疏。太后驾崩之后,皇帝提拔曾经进谏归还政权的人,刘越已经死了,便追赠右司谏,而任命宗谅担任左正言之职。 刘越者字子长,大名人。少孤贫,有学行,亦宗谅同年进士。尝知襄城、固始二县,有能名。既赠官,官其一子,赐其家钱十万。 16
刘越字字长,是大名人。少时孤苦贫困,很有学问操行,也是宗谅的。同年进士。曾担任过襄城、固始两县的知县,有能干之名。已经被追赠官职,便让他一个儿子做官,再赐赏他家里十万钱。 宗谅后迁左司谏,坐言宫禁事不实,降尚书祠部员外郎、知信州。与范讽雅相善,及讽贬,宗谅降监池州酒。久之,通判江宁府,徙知湖州。元昊反,除刑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知泾州。葛怀敏军败于定州,诸郡震恐,宗谅顾城中兵少,乃集农民数千戎服乘城,又募勇敢,谍知寇远近及其形势,檄报旁郡使为备。会范仲淹自环庆引蕃汉兵来援,时天阴晦十余日,人情忧沮,宗谅乃大设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州战没者于佛寺祭酹之,厚扶其孥,使各得所,于是边民稍安。 宗谅后来升任左司谏,因为言说宫禁之事不属实而定罪,降职担任尚书祠部员外郎、信州知府。和范讽素来交好,等到范讽被贬,宗谅也降任池州监酒。很久后,才担任江宁府通判,贬谪至湖州知县。元昊造反后,担任刑部员外郎、掌管集贤院、治理泾州。葛怀敏在定州军事失败后,各郡县都震惊害怕,宗谅看到城中兵士太少,就集合几千百姓穿上军服登上城墙,又招募勇敢的人做间谍了解敌人的虚实及战争形势,用檄文告诉周围郡使作好防备。恰逢范仲淹从环庆带领很多汉兵来救援,当时天阴暗十多天人的情感忧虑沮丧,宗谅于是大摆牛肉酒宴来犒劳士卒;又在佛寺祭奠在定州的战争死亡的战士, 抚养他们的后代,使他们各得其所,这样边关的百姓才能稍微安定。 仲淹荐以自代,擢天章阁待制,徙庆州。上言:“朝廷既授范仲淹、韩琦四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使,而诸路亦带招讨称号,非所宜。”诏罢之。御史梁坚劾奏宗谅前在泾州费公钱十六万贯,及遣中使检视,乃始至部日,以故事犒赉诸部属羌,又间以馈遗游士故人。宗谅恐连逮者众,因焚其籍以灭姓名。仲淹时参知政事,力救之,止降一官,知虢州。御史中丞王拱辰论奏不已,复徙岳州,稍迁苏州,卒。 范仲淹推荐他来代替自己,擢升任天章阁待制,迁任庆州。皇上说:“朝廷已经授予范仲淹、韩琦四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使,而其他各路也带着招讨的称号,不是很合适。”下诏罢免他。御史梁坚上奏宗谅以前在泾州耗费十六万贯,等到派遣宫中的使者来检验查看时,才刚到部中那天,按照先例犒劳赏赐各少数部落的钱,又暗中赠送游士和老朋友。宗谅担心连累被逮捕的人太多,就焚烧了名册来消除姓名。范仲淹当时任参知政事,大力救援他,只降了一级,降任虢州知县。御史中丞王拱辰不断上奏,又 17
再次迁任岳州,不久又贬谪到苏州,并死在那里。 宗谅尚气,倜傥自任,好施与,及卒,无余财。所莅州喜建学,而湖州最盛,学者倾江、淮间。有谏疏二十余篇。 宗谅很重义气,豪爽洒脱,不受约束,喜欢施与恩惠,等他死的时候,没有多余的钱财。每到一州喜欢建立学校,而湖州最为兴盛,求学的人遍布江淮。留下谏疏二十多篇。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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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宋史·欧阳修传 读评 欧阳修,字永叔,庐陵人。四岁而孤,母郑,守节自誓,亲诲 家贫,之学,家贫,至以荻画地学书。幼敏悟过人,读书辄成诵。及冠,不求条件,勤嶷然有声。 奋读书。 译:欧阳修字永叔,庐陵人。四岁时父亲去世,母亲郑氏一直守节未嫁,亲自教欧阳修读书学习,因家境贫穷,以至于只能以芦荻作笔,在地上学习写字。欧阳修幼年就聪敏过人,读书遇目不忘。等到成年,更是超群出众,有声誉。 宋兴且百年,而文章体裁,犹仍五季余习。锼刻骈偶,淟涊弗振,士因陋守旧,论卑气弱。苏舜元、舜钦、柳开、穆修辈,咸有意作而张之,而力不足。修游随,得唐韩愈遗稿于废书簏中,读而心慕焉。苦志探赜,至忘寝食,必欲并辔绝驰而追与之并。 译:宋朝兴起已有百余年,而文章体裁仍然承袭五代之陈规遣风,骈行文措辞刻意雕琢,对偶刻板,以至于文风污浊不振,士多因循守旧,所作文章见识浅薄,格调不高。苏舜元、苏舜钦、柳开、穆修等人,都曾想创新古文并藉此大力提倡,以改变当时的文风,但因笔力不足而未能如愿。欧阳修出游随州时,在废书筐中得到唐代韩愈的遗稿,读后十分仰慕。刻苦志力于探寻其中的精义,以致废寝忘食,决心要追赶他,和他并驾齐驱。 举进士,试南宫第一,擢甲科,调西京推官。始从尹洙游,为古文,议论当世事,迭相师友,与梅尧臣游,为歌诗相倡和,遂以文章名冠天下。入朝,为馆阁校勘。 译:举行进士考试,欧阳修列礼部会试第一名,选拔为甲科进士,被任命为西京推官。欧阳修开始结交尹洙,一起作古文,议论时事,二人互为师友,又结交梅尧臣,吟诗作歌,相互唱和,从此以文章名扬天下。到京入朝,任馆合校勘。 范仲淹以言事贬,在廷多论救,司谏高若讷独以为当黜。修贻书责之,谓其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若讷上其书,坐贬夷陵令,稍徙乾德令、武成节度判官。仲淹使陕西,辟掌。修笑而辞曰:“昔者之举,岂以为己利哉?同其退不同其进可也。”久之,复校勘,进集贤校理。庆历三年,知谏院。 译:范仲淹因议论政事不慎而被贬谪,在朝大多上章为他解救,只有司谏高若讷认为应当贬黜。对此欧阳修写信谴责,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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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不知人间还有羞耻事。高若讷将欧阳修的信交给皇帝,欧阳修获罪被贬出为夷陵县令,不久又改任干德县令、武成节度判官。范仲淹出使陕西,聘请欧阳修为官。欧阳修笑而辞谢说:“我昔日的举措岂是为了一己之利?我们虽然同时被斥退,但也不必同时升迁。”过了很久,欧阳修复任为馆阁校勘,以后又升任集贤校理。庆历三年,兼掌谏院。 时仁宗更用大臣,杜衍、富弼、韩琦、范仲淹皆在位,增谏,用天下名士,修首在选中。每进见,帝延问执政,咨所宜行。既多所张弛,小人翕翕不便。修虑善人必不胜,数为帝分别言之。 译:当时仁宗对在朝大臣人事进行改动,杜衍、富弼、韩琦、范仲淹都参与执事,增加谏官,任用天下名士,欧阳修最先入选。每次进见皇上,仁宗都询问他以治国执政之事,看哪些是可以做的。因当时国家政事多方面兴废,一些小人纷纷觉得不利。欧阳修担心好人难以获胜,多次分别就有关问题向仁宗上书进言。 初,范仲淹之贬饶州也,修与尹洙、余靖皆以直仲淹见逐,目之曰“党人”。自是,朋党之论起,修乃为《朋党论》以进。其略曰:“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小人所好者利禄,所贪者财货,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反相贼害,虽兄弟亲戚,不能相保,故曰:小人无朋。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故曰:惟君子则有朋。纣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可谓无朋矣,而纣用以亡。武王有臣三千,惟一心,可谓大朋矣,而周用以兴。盖君子之朋,虽多而不厌故也。故为君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20
译:当初,范仲淹被贬去饶州,欧阳修与尹洙、余靖都因范仲淹之事而被斥退,世人视他们为“党人”。从此,朋党的议论便产生了,欧阳修于是作《朋党论》一文以进呈仁宗。他主张说:“君子以志同道合结为朋党,小人因有共同的利益结为朋党,这是很自然的道理。我以为小人是没有朋党的,只有君子才有。小人所喜好的是利禄,所贪求的是金钱财物,当他们的利益相同时,就暂时互相勾结,结为私党,这是假朋党。当他们见到利益时,就会争先抢夺,或者利益没有了就互相伤害,即使是血肉兄弟,亲朋好友,也不能共存,所以说小人没有朋党。君子则不然,他们所恪守的是道义,所奉行的是忠信,所爱惜的是名节。将这些道德用于修身,则龙志同道合而相互得益,以此效力国家,则会大家携手同心,互相扶持,始终如一,所以说只有君子才有朋党。商纣王有臣民亿万,却也有亿万愿心,真可谓无朋党了,但商纣王却因此而灭亡了。周武王有臣民三千,却是一条心,真可谓一个大朋党,而周武王得以藉此兴旺起来。这就是君子之朋党不厌多的缘故啊。所以作为国君,应当屏退小人的假朋党,而多多提携君子的真朋党,天下就可以大治了。” 修论事切直,人视之如仇,帝独奖其敢言,面赐立品服。顾侍臣曰:“如欧阳修者,何处得来?“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诰。故事,必试而后命,帝知修,诏特除之。 译:欧阳修论事切直,因此有些人把他看作仇敌,惟独仁宗勉励他敢言,当面赐给他五品官的服饰。对侍臣说:“像欧阳修这样的人,到哪里去找啊?”任同修起居注,进任知制诰。按旧例,对这个官职必须先考试而后才能任命,仁宗了解欧阳修,诏令特意授予他。 奉使河东。自西方用兵,议者欲废麟州以省馈饷。修曰:“麟州,天险,不可废;废之,则河内郡县,民皆不安居矣。不若分其兵,驻并河内诸堡,缓急得以应援,而平时可省转输,於策为便。”由是州得存。又言:“忻、代、岢岚多禁地废田,愿令民得耕之,不然,将为敌有。”朝廷下其议,久乃行,岁得粟数百万斛。凡河东赋敛过重民所不堪者,奏罢十数事。 译:他奉命出使河东。从对西部用兵以来.议论的人打算放弃麟州,以减少军粮运送。欧阳修说:“麟州是个天险要地,不可以放弃,如果放弃它,那就使黄河以东的郡县,百姓都不能安居了。不如从那里分出一部分兵力,与黄河以东的士兵一起驻守于各城堡中,遇到情势急迫就能相互援助,而在平时可以节省物资的运输,这在策略上是有利的。”因此麟州得以保存下来。欧阳修又进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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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县、代县、岢岚县禁地很多,田野荒芜,希望让农民去耕种这些田地,不然,将被敌人侵占。”朝廷将这个意见发给有关的讨论,遇了很久才同意实行,每年收获粟谷数百万斛。凡是河东地区赋税征派过重百姓负担不了的,他奏请朝廷作了减免的事情有十几件。 使还,会保州兵乱,以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陛辞,帝曰:“勿为久留计,有所欲言,言之。”对曰:“臣在谏职得论事,今越职而言,罪也。”帝曰:“第言之,毋以中外为间。”贼平,大将李昭亮、通判冯博文私纳妇女,修捕博文系狱,昭亮惧,立出所纳妇。兵之始乱也,招以不死,既而皆杀之,胁从二千人,分隶诸郡。富弼为宣抚使,恐后生变,将使同日诛之,与修遇於内黄,夜半,屏人告之故。修曰:“祸莫大于杀已降,况胁从乎?既非朝命,脱一郡不从,为变不细。”弼悟而止。 译:出使回京,适逢保州发生了兵变,因此又任命他为龙图合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在辞别皇上时,仁宗对他说:“到那里去不要作久留的打算,想要说什么,就说吧。”欧阳修回答说:“我做谏官时可以直接论事,现在论事就超过我职务的范围了,是有罪的。”仁宗说:“只管说好了,不要区别在朝还是在地方。”叛乱被平定,大将李昭亮和通判冯博文私纳妇女,欧阳修因此将冯博文逮捕下狱,李昭亮于是恐惧起来,立刻放回所纳妇女。兵变发生的当初,对叛乱的人以不杀头来招抚,但他们归顺后又都被杀了.对被迫参加的二千人,分别交给各郡去管。富弼做宣抚使,他恐怕这些人以后另生变故,准备下令在同一天杀死他们,他与欧阳修在内黄会见,半夜,屏退左右的人,告诉了他这个打算。欧阳修说:“祸莫大于杀死已经投降的人,何况他们是胁从者?既然不是朝廷的命令,倘若有一个郡不服从,造成变乱,那就不是小的过失了。”富弼醒悟,立即停止了错误的决定。 方是时,杜衍等相继以党议罢去,修慨然上疏曰:“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天下皆知其有可用之贤,而不闻其有可罢之罪,自古小人谗害忠贤,其说不远。欲广陷良善,不过指为朋党,欲动摇大臣,必须诬以专权,其故何也?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为一一求瑕,唯指以为党,则可一时尽逐,至如自古大臣,已被主知而蒙信任,则难以他事动摇,唯有专权是上之所恶,必须此说,方可倾之。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谋臣不用,敌国之福也。今此四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贺於内,四夷相贺于外,臣为朝廷惜之。”于是邪党益忌修,因其孤甥张氏狱傅致以罪,左迁知制诰、知滁州。居二年,徙扬州、 22
颍州。复学士,留守南京,以母忧去。服除,召判流内铨,时在外十一年矣。帝见其发白,问劳甚至。小人畏修复用,有诈为修奏,乞澄汰内侍为奸利者。其群皆怨怒,谮之,出知同州,帝纳吴充言而止。迁翰林学士,俾修《唐书》。奉使契丹,其主命贵臣四人押宴,曰:“此非常制,以卿名重故尔。” 译:正当这个时候,杜衍等人因被诬陷私结朋党而相继罢去,欧阳修慨然上疏说:“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天下人都知晓他们有治国的贤能,而不知道他们有被罢免的罪行。自古小人陷害忠良贤臣,其借口并不深奥。要大批地陷害贤良的人,不过指责他们为朋党;要想动摇大臣,必须诬蔑他们专权。这是什么原因呢?排挤掉一位贤人,而大多数贤人还在朝中,还没有达到小人的目的;如果要把他们都除掉,而贤人又少有过失,难以一一去搜求他们的过失,惟有指责他们为朋党,则可以一下子把他们都驱逐。至于朝中权重大臣,已被君主知遇而蒙受宠信,则难以用其它的事由动摇,只有专权是君主所最忌讳的,必须用这种说法,才可以扳倒他,正直之士在朝,是者之大忌;谋臣置而不用,乃是敌国的福分。现在这四个人一旦被罢除,而让奸邪之徒在朝廷内弹冠相贺,四方蛮夷在朝廷外相庆,臣下真为朝廷感到惋惜呀。”从此奸邪之徒更加忌恨欧阳修,并藉欧阳修外甥女张氏犯罪下狱之事罗织他的罪状,致使他降职为知制诰、滁州知州。到任二年又改任扬州、颖州。恢复学士官职,南京留守,因其母亲去世归还家中。为母亲服丧期满,奉召判流内铨,当时在外长达十一年。皇上见他头发都白了,对他抚慰有加。小人畏惧欧阳修的重新起用,有人就伪造欧阳修上奏,请求清除宦官中作奸谋利的人。那些宦官都非常怨恨,而陷害他.外任欧阳修知同州,皇上听取了昊充的意见取消了这次任命。升为翰林学士,让他修撰《唐书》。奉命出使契丹,契丹主命四个显贵大臣主持宴会,说:“逭样做不是常例,是因为你很有名气才如此的。” 知嘉祐二年贡举。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涩之文,号“太学体”,修痛排抑之,凡如是者辄黜。毕事,向之嚣薄者伺修出,聚噪于马首,街逻不能制;然场屋之习,从是遂变。 译:主持嘉佑二年的考试。当时读书人崇尚作新奇怪僻的文章,号称“太学体”,欧阳修对此坚决加以排斥,凡是像这样的都不予录取。录取之事完结后,过去那些轻狂浅薄的人等欧阳修一出现,就聚在他的马前起哄,巡街的士兵都无法制止;但是考场的文风,却从此大为改变了。 加龙图阁学士、知开封府,承包拯威严之后,简易循理,不求 23
赫赫名,京师亦治。旬月,改群牧使。《唐书》成,拜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修在翰林八年,知无不言。河决商胡,北京留守贾昌朝欲开横垅故道,回河使东流。有李仲昌者,欲导入六塔河,议者莫知所从。修以为:“河水重浊,理无不淤,下流既淤,上流必决。以近事验之,决河非不能力塞,故道非不能力复,但势不能久耳。横垅功大难成,虽成将复决。六塔狭小,而以全河注之,滨、棣、德、博必被其害。不若因水所趋,增堤峻防,疏其下流,纵使入海,此数十年之利也。”宰相陈执中主昌朝,文彦博主仲昌,竟为河北患。 译:加官龙图阁学士、开封府知府,接续包拯的严厉治政之后,欧阳修采取简易实际、顺应常理的作法,不求赫赫的名声,京城也得到良好的治理。过了十个月,改任群牧使。《唐书》撰修完成,授礼部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欧阳修在翰林院八年,知无不言。黄河在商胡决口,北京留守贾昌朝打算开掘横珑旧河道,使黄河水回头向东流去。有个叫李仲昌的,主张将河水导引入六塔河,主持计划的人不知听从哪个意见。欧阳修认为:“黄河的水非常浑浊,泥沙淤积是自然的事,下游既然淤积,上游必然发生堤岸溃决。以近年的事实来验证,黄河决口不是经过努力不能堵塞的,故道不是经过努力不能复通的,只是这种局面不能保持长久罢了。开通横珑故道的工程相当浩大而难以完成,即使完成了还会再一次决口。六塔河河床狭小,而以全部黄河水灌注,那滨州、棣州、德州、博州必然受到侵害。据此,不如按河水流向,增设坚固的堤岸加以严防,疏通它的下游,纵使河水流进海里,这样做,就会带来数十年的好处。”宰相陈执中支持贾昌朝的意见,文彦博倾向李仲昌的意见,以致给河北造成了水灾。 台谏论执中过恶,而执中犹迁延固位。修上疏,以为“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为圣德之累”。未几,执中罢。狄青为枢密使,有威名,帝不豫,讹言籍籍,修请出之于外,以保其终,遂罢知陈州。修尝因水灾上疏曰:“陛下临御三纪,而储宫未建。昔汉文帝初即位,以群臣之言,即立太子,而享国长久,为汉太宗。唐明宗恶人言储嗣事,不肯早定,致秦王之乱,宗社遂覆。陛下何疑而久不定乎?”其后建立英宗,盖原于此。 译:御史台和谏院上奏陈执中的过失,而陈执中仍然拖延不离职。欧阳修上疏,认为“陛下拒纳忠善之言,庇护愚相,这样有损于皇上的圣德”。不久,陈执中被罢免。狄青担任枢密使,很有威名,皇上有病,谣言四起;欧阳修请求将狄青调到外地任职,以保终身,于是狄青被罢为陈州知州。欧阳修曾因发水灾上疏说: 24
“陛下治国已三十六年,而还没有立太子。过去汉文帝刚即位,就根据群臣的意见还立了太子,而在帝位很久,被称为汉太宗。唐明宗不喜欢别人谈立太子的事,不肯早定夺,以致发生秦王之乱,国家被倾覆。陛下有什么感到疑虑而久久不作出决定呢?”后来封立英宗,就是源于此。 五年,拜枢密副使。六年,参知政事。修在兵府,与曾公亮考天下兵数及三路屯戍多少、地理远近,更为图籍。凡边防久缺屯戍者,必加搜补。其在,与韩琦同心辅政。凡兵民、官吏、财利之要,中书所当知者,集为总目,遇事不复求之有司。时东宫犹未定,与韩琦等协定大议,语在《琦传》。英宗以疾未亲政,皇太后垂帘,左右交构,几成嫌隙。韩琦奏事,太后泣语之故。琦以帝疾为解,太后意不释,修进曰:“太后事仁宗数十年,仁德著于天下。昔温成之宠,太后处之裕如;今母子之间,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复曰:“仁宗在位久,德泽在人。故一日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一人敢异同者。今太后一妇人,臣等五六书生耳,非仁宗遗意,天下谁肯听从。”太后默然,久之而罢。 译:嘉佑五年,任为枢密副使。六年,任参知政事。欧阳修在枢密院,与曾公亮一起考察全国的数量以及三路驻守的多少、地理方位的远近,重新绘制军事地图与士兵名册。凡是边境长久缺少的,必须要检查补齐。他在中书省,与韩琦同心辅理朝政。凡是有关、百姓、官吏以及国家财政利益这类要事,中书所应当了解的,他都汇集起来,列出总的条目,遇到事情就不需要再去询问有关的。当时皇太子还没有确定,他与韩琦等人协商立太子的事,有关的话都记录在本书《韩琦传》中。英宗由于疾病的缘故没有亲理政事,由皇太后垂帘听政,因此,左右亲近的人搬弄是非,几乎使英宗和皇太后之间因嫌疑而产生仇怨。韩琦入朝奏事,太后哭着对他讲了其中的缘故。韩琦以英宗生病为理由进行调解,太后的成见仍然没有化解,欧阳修进言说:“太后事奉仁宗几十年,仁德之名闻于天下。昔日温成皇后得宠太后都能应付自如;现在母子之间,反而不能兼容了吗?”太后的意思稍稍缓和,欧阳修又说:“仁宗在位很久,仁德光辉照耀天下。所以驾崩之后,天下人都拥戴继位的皇上,没有一个人敢有异议。现在太后是一个妇人,我们只不过是五六个书生罢了,如果不按照仁宗的遣愿办,天下谁肯听从呢?”太后沉默,很久才打消成见。 修平生与人尽言无所隐。及执政,士大夫有所干请,辄面谕可否,虽台谏官论事,亦必以是非诘之,以是怨诽益众。帝将追崇濮王,命有司议,皆谓当称皇伯,改封大国。修引《丧服记》,以为: 25
“‘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服。’降三年为期,而不没父母之名,以见服可降而名不可没也。若本生之亲,改称皇伯,历考前世,皆无典据。进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故中书之议,不与众同。”太后出手书,许帝称亲,尊王为皇,王夫人为后。帝不敢当。于是御史吕诲等诋修主此议,争论不已,皆被逐。惟蒋之奇之说合修意,修荐为御史,众目为奸邪。之奇患之,则思所以自解。修妇弟薛宗孺有憾于修,造帷薄不根之谤摧辱之,展转达于中丞彭思永,思永以告之奇,之奇即上章劾修。神宗初即位,欲深护修。访故宫臣孙思恭,思恭为辨释,修杜门请推治。帝使诘思永、之奇,问所从来,辞穷,皆坐黜。修亦力求退,罢为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明年,迁兵部尚书、知青州,改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辞不拜,徙蔡州。 译:欧阳修平生与人谈论事情,尽其所言,没有什么隐瞒。待到他执政时,士大夫有什么请求,立即当面说明行还是不行,即使是御史台和谏院的论事,他也必定问明是非,由此怨恨诽谤他的人越来越多。英宗想要崇奉生父濮王,于是韶令有关讨论,都说应当称濮王为皇伯,并改封大郡的爵位。欧阳修援引《丧服记》的有关规定认为:“‘过继给人作嗣子的,也应该为白己的父母服丧。’减三年的丧服为一年的丧服,而不要更改亲生父母的名分,因为服丧期限可以减少而亲生父母的名分却不能更改。如果将亲生父亲改称皇伯,这样做,考察以前各朝代,都是无典可依的。进封大郡爵位,则礼中又没有加爵的道理。所以中书的意见,与大家不同。”太后发出手谕,允许英宗称亲,尊称濮王为皇,三个夫人为后。皇帝下诏谦让。于是御史吕诲等人就此事诋毁欧阳修的主张,争论不已,都被贬逐。只有蒋之奇的意见符合欧阳修的意思,欧阳修举荐他为御史,而大家都枧他为奸邪之徒。蒋之奇为此事很担忧,于是寻思怎样使自己解脱。欧阳修的内弟薛宗孺因事对欧阳修不满,因此制造淫乱荒谬的谣言侮辱他,谣言辗转传到了中丞彭思永那里,彭思永告诉了蒋之奇,蒋之奇立即上章欧阳修。宋神宗刚即位,想治欧阳修以重罪。于是询问曾任内臣的孙思恭,孙思恭为欧阳修作了辩解开脱,欧阳修闭门不出,请垒上查究此事。神宗派人去诘问彭思永、蒋之奇,问此事的来龙去脉,结果他们理屈辞穷,都被贬斥。欧阳修也极力请求引退,罢为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毫州知州。第二年,改为兵部尚书、青州知州,改任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推辞而不接受,改任蔡州。 修以风节自持,既数被污蔑,年六十,即连乞谢事,帝辄优诏弗许。及守青州,又以请止散青苗钱,为安石所诋,故求归愈切。熙宁四年,以太子少师致仕。五年,卒,赠太子太师,谥曰文忠。 26
译:欧阳修以高风亮节保守节操,因多次遭到污蠛,六十岁时,就接连上书请求退休,皇上则特别下诏不准许他退休。及任职青州时,又因为请求停止发青苗钱,而遭到王安石的诋毁,所以乞求退休更加迫切。熙宁四年,以太子少师退休。五年,去世,追封为太子太师,谧号文忠。 修始在滁州,号醉翁,晚更号六一居士。天资刚劲,见义勇为,虽机阱在前,触发之不顾。放逐流离,至于再三,志气自若也。方贬夷陵时,无以自遣,因取旧案反覆观之,见其枉直乖错不可胜数,于是仰天叹曰:“以荒远小邑,且如此,天下固可知。”自尔,遇事不敢忽也。学者求见,所与言,未尝及文章,惟谈吏事,谓文章止于润身,政事可以及物。凡历数郡,不见治迹,不求声誉,宽简而不扰,故所至民便之。或问:“为政宽简,而事不弛废,何也?”曰:“以纵为宽,以略为简,则政事弛废,而民受其弊。吾所谓宽者,不为苛急;简者,不为繁碎耳。修幼失父,母尝谓曰:”汝父为吏,常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语,吾耳熟焉。”修闻而服之终身。 译:欧阳修当初在滁州时,别号醉翁,晚年改号为六一居士。他性格刚强,见义勇为,虽有陷害的圈套在前,一触即发,而他也会奋不顾身。前后几次被放逐流离,但志气依然如故。在贬职夷陵县时,没有什么排遣,就取出旧日已办的案卷反复查看,结果发现案中是非颠倒、违法曲断的错误不可胜数,于是他仰天长叹说:“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县,尚且如此,全国就可想而知了。”从此以后,他遇事不敢疏忽。当文人求见欧阳修时,与他们谈话,从不涉及文章,祇谈论官吏治事的问题,他认为文章只在润泽自身,而政事可以涉及万物。凡他任职的几个郡,不显露治理功业,不追求名声荣誉,为政宽鬏简易而不烦扰,因此所到的地方百姓都感到安逸。有人间他:“为政宽简,而事情并不松弛废弃,这是什么原因呢?”他说:“把放纵无度作为宽,把省略必要的东西作为简,那就使政事松懈荒废,而且百姓也深受其害。我所谓宽者,是不作苛刻急迫的事;简者,是不作繁冗细碎的事罢了。”欧阳修幼年失去父亲,母亲曾经对他说:“你父亲做官的时候,常常在夜间点着蜡烛办理官府公文,多次停下来叹息。我间他为何,他便说:‘是死刑案子,我想寻求保全犯人生命的可能,却没有找到。’我说:‘生路可以寻求吗?,他说:‘寻求生路而得不到,被判死刑的人和我就都没有遗恨了。经常为死囚寻求生路,仍然还有失误造成不该死的人被处 27
死的,然而世间的官吏却常为犯人寻找处死的理由。’他平日教导别人的子弟,经常周这些话,我都听熟了。”欧阳修听了终生照做不忘。 为文天才自然,丰约中度。其言简而明,信而通,引物连类,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超然独骛,众莫能及,故天下翕然师尊之。奖引后进,如恐不及,赏识之下,率为闻人。曾巩、王安石、苏洵、洵子轼、辙,布衣屏处,未为人知,脩即游其声誉,谓必显于世。笃于朋友,生则振掖之,死则调护其家。 译:欧阳修的文章,才华横溢,朴实流畅,不繁冗不省略恰到好处。其言简单明了,实际而通情,善于联系事物,阐明深刻的道理,给人以很强的说服力。他超然洒脱独特的追求,别人是无法赶上的,所以天下人一致效法尊崇他。提携后进者,惟恐不及,得到他赏识、举荐的人,大多成为天下的名士。曾巩、王安石、苏洵以及苏洵的儿子苏轼、苏辙,原来都是隐蔽于民间的布衣百姓,不为人所知晓,欧阳修就广为传扬他们的声名,认为他们将来一定会名闻于世。 好古嗜学,凡周、汉以降金石遗文、断编残简,一切掇拾,研稽异同,立说于左,的的可表证,谓之《集古录》。奉诏修《唐书》纪、志、表,自撰《五代史记》,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苏轼叙其文曰:“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似李白。”识者以为知言。 译:欧阳修对朋友非常忠实,朋友在世时就推荐帮助他们,去世后就尽力保护周济他们的家庭。欧阳修喜爱古代文化并酷爱学习,凡是周代、汉朝以来的金石遣文、断章残简,他都尽量收集记录下来,仔细研究考察其不同之处,建立新的观点写在后面,一一加以确凿的考证,取名为《集古录》。他奉皇帝的命令纂修《唐害》的纪、志、表,又独自撰写《五代史记》,笔法严谨而文字简练,大多继承了《春秋》的笔法。苏轼为欧阳修文集作序说:“论说道理与韩愈相似,议论政事与陆赘相似,记叙事情与司马迁相似,诗词歌赋与李白相似。”有识之士认为这番评论是很有见地的。 子发字伯和,少好学,师事安定胡瑗,得古乐锺律之说,不治科举文词,独探古始立论议。自书契以来,君臣世系,制度文物,旁及天文、地理,靡不悉究。以父恩,补将作监主薄,赐进士出身,累迁殿中丞。卒,年四十六。苏轼哭之,以谓发得文忠公之学,汉伯喈、晋茂先之流也。 译:欧阳修长子欧阳发字伯和,少年好学,师徒安定人胡瑗,学会古乐钟律的学问,不研究科举仕途的文词,独自探求古代最初 28
的学说主张,从有文字记载以来,君臣世系,制度文物,涉及天文、地理,汝有不了解研究的。受父亲的恩泽,补将作监主簿,赐进士出身,屡次升官至殿中丞。去世,享年四十六岁。苏轼哀悼他,认为欧阳发颇得其父文忠公的学问,是汉代蔡伯喈、晋代茂先一样的才子。 中子棐字叔弼,广览强记,能文辞,年十三时,见脩著《鸣蝉赋》,侍侧不去。修抚之曰:“儿异日能为吾此赋否?”因书以遗之。用荫,为秘书省正字,登进士乙科,调陈州判官,以亲老不仕。修卒,代草遗表,神宗读而爱之,意修自作也。服除,始为审官主簿,累迁职方员外郎、知襄州。曾布执政,其妇兄魏泰倚声势来居襄,规占公私田园,强市民货,郡县莫敢谁何。至是,指州门东偏官邸废址为天荒,请之。吏具成牍至,棐曰:“孰谓州门之东偏而有天荒乎?”却之。众共白曰:“泰横于汉南久,今求地而缓与之,且不可,而又可却邪?”棐竟持不与。泰怒,谮于布,徙知潞州,旋又罢去。元符末,还朝。历吏部、右司二郎中,以直秘阁知蔡州。蔡地薄赋重,转运使又为覆折之令,多取于民,民不堪命。会有诏禁止,而佐吏惮使者,不敢以诏旨从事。棐曰:“州郡之于民,诏令苟有未便,犹将建请。今天子诏意深厚,知覆折之病民,手诏止之。若有惮而不行,何以为长吏?”命即日行之。未几,坐党籍废,十余年卒。 译:次子欧阳菜字叔弼,阅读广泛记忆力强,善写文章。十三岁时,见欧阳修写《呜蝉赋》,守候一旁不肯离去。欧阳修抚摸他说:“我儿他日能否为我完成此赋吗?”因而写下来赠给他。因父亲恩荫入仕,任为秘书省正字,考取进士乙科,调任陈州判官,以父亲年老而不再做官。欧阳修去世,代父起草遗表,神宗读后很喜爱,怀疑是欧阳修自己作的。服丧期满,最初任审官主簿,多次升官至职方员外郎、襄州知州。曾布执掌政务时,他妻子的哥哥魏泰依仗曾布的声望和势力一直居住在襄州,圈占公私田园,强行贱买民间货物,郡县官吏没有人敢管他。这时,他指州门偏束废弃不用的旧官邸为边远荒地,请求给予他。小吏拟写成文书送上,欧阳叶说:“谁说州门偏东的地方有边远荒僻之地?”拒绝了他。众官吏一起禀告说:“魏泰横行于漠南很久了,现在要地慢一些给他尚且不行,而又怎么能拒绝呢?”欧阳叶竟然坚持不给。魏泰发怒,在曾布那儿诬陷欧阳叶,调任潞州知州,随即又罢免。元符末年,调回朝廷。历经吏部、右司二郎中,以直秘阁知蔡州。蔡州土地贫瘠而赋税重,转运使又不依法办事,大多向百姓勒索,百姓不堪重负。恰逢皇帝下诏令禁止,而辅助的害怕使臣,不敢按诏令从事。 29
欧阳叶说:“州郡的长官对于百姓,诏令即使有不适当的,还要建议请示。现在天子下韶命爱民之意深厚,了解百姓的重负和疾苦,亲手写诏书禁止。如若有害怕使臣而不执行的,怎么可以做官长?”下令立刻执行诏令。不久,因受朋党牵连获罪,废除官籍,十几年后去世。 论曰:“三代而降,薄乎秦、汉,文章虽与时盛衰,而蔼如其言,晔如其光,皦如其音,盖均有先王之遗烈。涉晋、魏而弊,至唐韩愈氏振起之。唐之文,涉五季而弊,至宋欧阳修又振起之。挽百川之颓波,息千古之邪说,使斯文之正气,可以羽翼大道,扶持人心,此两人之力也。愈不获用,修用矣,亦弗克究其所为,可为世道惜也哉! 译:论曰:夏、商、周三个朝代以来,以至秦、汉,文章虽然有时兴盛有时衰败,而善美如其言,明亮如其光,清晰如其音,皆有先王们的烈节风操。经过晋、魏两代的衰败,到唐代韩愈等人的振兴而起。唐代文章的兴盛,经过五代而衰败,直到宋代欧阳修又振兴而起。卷起百川之颓波,平息千古之邪说,使文人学者之正气可以辅佐大道,扶持人心,这就是这两个人文章的功效。韩愈不被天子任用,欧阳修虽被任用,也不能尽其所为,可为世道惋惜!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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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宋史·王安石传 读评 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父益,都外郎。安石少好 读书,一过目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初若不经意,既成,见者皆服其精妙。友生曾巩携以示欧阳修,修为之延誉。擢进士上第,签书淮南判官。旧制,秩满许献文求试馆职,安石独否。再调知鄞县,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谷与民,出息以偿,俾新陈相易,邑人便之。通判舒州。文彦博为相,荐安石恬退,乞不次进用,以激奔竞之风。寻召试馆职,不就。修荐为谏官,以祖母年高辞。修以其须禄养言于朝,用为群牧判管,请知常州。移提点江东刑狱,入为度支判官,时嘉祐三年也。 译:王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父亲王益,任都外郎。王安石少年时喜好读书,一经过目终身不忘。他写文章落笔如飞,初看好像漫不经心,完成后,见到的人都佩服他的文章精彩绝妙。朋友曾巩把他的文章带给欧阳修看,欧阳修为他传播美誉。王安石考中进士,名列上等,任签书淮南判官。以前的制度规定,任职期满准许呈献文章要求试任馆合职务,惟独王安石没有这样做。再调任鄞县知县,他在鄞县修筑堤堰,浚治陂塘,使水陆交通得到方便;把官谷借贷给百姓,秋后百姓加些利息偿还,使官仓中的陈谷能够换新粮,鄞县的百姓也感到方便。再任舒州通判。文彦博任宰相,向皇帝推荐王安石,说他淡于名利,安于退让,请求越级提拔,想以此来遏制为名利而奔走竞争的风气。不久,朝廷召他试任馆职,他不肯就任。欧阳修推荐他任谏官,他以祖母年事已高辞谢。欧阳修对朝廷说王安石需用俸禄养家,因此任命他为群牧判官,他请求任常州知州。调任提点江东刑狱,入京任度支判官,当时是嘉佑三年。 安石议论高奇,能以辨博济其说,果于自用,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于是上万言书,以为:“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尔。在位之人才既不足,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愿监苟且因循之弊,明诏大臣,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议者以为迂阔而熟烂者也。”后安石当国,其所 31
注措,大抵皆祖此书。 译:王安石的议论高深新奇,善于辩驳以旁征博引来维护自己的议论,敢于按照自己的意见办事,满怀激情有矫正世事、改变传统风俗的志向。于是他向仁宗上万言书,认为:“如今天下的财力一天比一天困难贫乏,风俗一天比一天衰落败坏,症结在于不了解法规制度,不效法先王之政的缘故。效法先王之政,在于效法先王之政的精神。只要效法先王乏政的精神,我们所实行的更改变革,既不至于惊扰天下人的视听,引起天下人哗然,也就必然合乎先王之政了。依靠天下的人力物力来生产天下的财富,征收天下的财富来供给天下的费用,自古治世,不曾因为财富不足而造成国家的忧患,忧患在于不懂理财之道。居官任职的人才既然不足,城乡又缺少可供使用的人才,国家的重托,疆域的保守,陛下能够以长久依靠上天的宠幸为常法,而没有一旦发生忧患的考虑吗?我希望陛下能明察朝中苟且因循的弊病,明文诏令大臣,逐渐革除这些弊病,以期符合当前世事的变化。我所说的,流于世俗的人是不讲的,而议论国家大事的人又认为这是不合时宜的陈词滥调。”后来王安石执政,他所施行的措施,大多是根据这份万言书而来的。 俄直集贤院。先是,馆阁之命屡下,安石屡辞;士大夫谓其无意于世,恨不识其面,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明年,同修起居注,辞之累日。阁门吏赍敕就付之,拒不受;吏随而拜之,则避于厕;吏置敕于案而去,又追还之;上章至,乃受。遂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自是不复辞官矣。 译:不久王安石任直集贤院。在此之前,朝廷多次下达委任他担任馆阁职务的命令,王安石都辞谢了;士大夫们认为他无意于仕途,都恨自己不能结识他,朝廷多次打算委任他美官,只是怕他不就任。第二年,任命他同修起居注,他推辞了好多天。阁门吏拿着委任敕命到他府上交给他,他拒不接受;阀门吏随即下拜,他却躲避到厕所里;阀门吏把委任敕命放在桌上离去,王安石又追上去交还给阁门吏;皇上奏章到了次,才接受了同修起居注的任命。于是任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从此他不再辞官了。 有少年得斗鹑,其侪求之不与,恃与之昵辄持去,少年追杀之。开封当此人死,安石驳曰:“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携以去,是盗也;追而杀之,是捕盗也,虽死当勿论。”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当诣阁门谢。安石言:“我无罪。”不肯谢。御史举奏之,置不问。 译:有位少年得到一只善斗的鹌鹑,朋友向他讨取,他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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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仗着与少年平时关系亲昵就拿走了鹌鹑,少年追上去把朋友杀了。开封府判决这位少年当处死刑,王安石反驳说:“按照法律,公开的夺取、偷窃都是盗窃。少年不肯把鹌鹑送给他,而他拿走,这是盗窃的行为。少年追上去把他杀死,是追捕盗贼,虽然杀了人,也不应当加以追究。”于是开封府审判将不该判刑的而判了重刑。开封府的官吏不服,皇帝把这件事交给审刑院、大理寺再审,审刑院、大理寺一致认为开封府的判决是正确的。皇帝下诏免于追究王安石这次错误,他应当到阁门前道歉。壬安石说:“我无罪。”不肯道歉。御史全都上奏皇帝,皇帝置之不问。 时有诏舍人院无得申请除改文字,安石争之曰:“审如是,则舍人不得复行其职,而一听大臣所为,自非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今大臣之弱者不敢为陛下守法;而强者则挟上旨以造令,谏官、御史无敢逆其意者,臣实惧焉。”语皆侵执政,由是益与之忤。以母忧去,终英宗世,召不起。 译:当时有诏令规定舍人院不得申请删改皇帝诏书文字,王安石争辩说:“确实如诏令所说,那么舍人就再不能履行他们的职责,而听任大臣为所欲为,这虽不是大臣为了私利而侵夺舍人职权,不过立法也不应该如此。今天大臣中软弱的人不敢为陛下执守法纪,而强横的人则假藉陛下的旨意来捏造命令,谏官、御史都不敢违背他们的旨意,我实在感到害怕。”王安石的这些话侵犯了执政大臣,从此更加与执政大臣相抵触。王安石因母亲去世离任,一直到英宗去世,朝廷多次召他,他都不肯出来任职。 安石本楚士,未知名于中朝,以韩、吕二族为巨室,欲借以取重。乃深与韩绛、绛弟维及吕公著交,三人更称扬之,名始盛。神宗在颍邸,维为记室,每讲说见称,维曰:“此非维之说,维之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自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元年四月,始造朝。入对,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以为高不可及尔。”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朕自视眇躬,恐无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辅朕,庶同济此道。” 译:至安石本是楚人,在朝中并不知名,因为韩、吕二族是世家大族,想借助韩、吕来取得别人对自己的尊重。于是就和韩绛、韩缝弟韩锥以及吕公着深交,这三人更加对人称道赞扬王安石,王安石的声望才开始显盛。神宗在颍王府时,韩维任记室,每当他的谈话得到神宗称赞时,就说:“这不是我的说法,是我朋友王安石 33
说的。”当他升任太子庶子时,又推荐王安石代替自己任职。神宗因此很想见王安石,刚即帝位,就委任他为江宁府知府。几个月后,召入朝廷任翰林学士兼侍讲。熙宁元年四月,王安石才到朝廷。他入官答对神宗询问时,治理国家应当苜先做什么事,他回答说:“首先要选择推行的方法。”神宗间道:“唐太宗怎么样?”他答道:“陛下应当效法尧、舜,何必要效法唐太宗呢?尧、舜之道,极其简明而不烦杂,扼要而不曲折,容易而不繁难。但是后世学者不能通晓,才以为高不可及。”神宗说:“你这说的可难为我了,我以我的能力,恐怕无法与你的这番好意相称。你可以尽心尽意地辅助我,希望共同成就先王之道。” 一日讲席,群臣退,帝留安石坐,曰:“有欲与卿从容论议者。”因言:“唐太宗必得魏征,刘备必得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二子诚不世出之人也。”安石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皋、夔、稷、禼;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说。彼二子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众,百年承平,学者不为不多。然常患无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虽有皋、夔、稷、禼、傅说之贤,亦将为小人所蔽,卷怀而去尔。”帝曰:“何世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安石曰:“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其所以为尧、舜也。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皋、夔、稷、禼亦安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 译:一天讲学,大臣们都退朝了,皇上让王安石留坐,说:“我有一些事情想和你慢慢讨论。”因此说:“唐太宗必须得到魏征,刘备必须得到诸葛亮,然后可以有所作为,这二人确实不是代代都有的杰出人物。”王安石说:“陛下果真能成为尧、舜,那必然会有皋陶、后夔、后稷、离;果真能成为高宗,那必然会有傅说。魏征、诸葛亮都是有识之士感到耻辱的,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呢?以天下之大,人民之多,百年太平,学者不能说不多。然而经常忧虑无人可以帮助陛下治理国家,这是因为陛下选择人才的方法不明确,诚意待人做得不周备,虽然有皋陶、后夔、后稷、离、傅说那样的贤人,也会被小人遮蔽,藏身退隐而去的。”神宗说:“哪个朝代没有小人?即使是尧、舜时代,也免不了有四凶。”王安石说:“只有能够辨别四凶而惩处他们,这才所以成为尧、舜。假使让四凶任意谗害忠良,妄为,那么皋陶、后夔、后稷、离难道也肯苟食俸禄而虚度一生吗?” 登州妇人恶其夫寝陋,夜以刃斮之,伤而不死。狱上,朝议皆当之死,安石独援律辨证之,为合从谋杀伤,减二等论。帝从安石说,且著为令。 34
译:登州有名妇女厌恶自己丈夫相貌丑陋,夜里用刀砍杀丈夫,伤重没有死。这件案子上报朝廷后,朝廷讨论一致认为这名妇女应判死刑,独有王安石引用法律辩驳,认为适合从谋杀伤律条,减死刑二等论处。神宗同意王安石的意见,并且定为法律。 二年二月,拜参知政事。上谓曰:“人皆不能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尔。”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上以为然。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令判知枢密院事陈升之同领之。安石令其党吕惠卿预其事。而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役相继并兴,号为新法,遣提举官四十余辈,颁行天下。 译:二年二月,王安石任参知政事。神宗对王安石说:“人们不能了解你,以为你只知道经学,不明白世上的事务。”王安石回答说:“经学正可以用来治理世上的事务,但是后世所谓的读书人,大都是些庸人,所以世俗就认为经学不可以施行于世间事务了。”神宗又问:“那么你首先要施行建立的是什么呢?”王安石说:“改变风俗,建立法度,为今天当务之急。”神宗认为很对。于是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任命王安石和知枢密院事陈升之共同掌管。王安石令他的同党吕惠卿承担条例司的日常事务。从此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等法相继间世,称为新法,并派遣提举官四十多人,颁行新法于天下。 青苗法者,以常平籴本作青苗钱,散与人户,令出息二分,春散秋敛。均输法者,以发运之职改为均输,假以钱货,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预知在京仓库所当办者,得以便宜蓄买。保甲之法,籍乡村之民,二丁取一,十家为保,保丁皆授以弓弩,教之战阵。免役之法,据家赀高下,各令出钱雇人充役,下至单丁、女户,本来无役者,亦一概输钱,谓之助役钱。市易之法,听人赊贷县官财货,以田宅或金帛为抵当,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外每月更加罚钱百分之二。保马之法,凡五路义保愿养马者,户一匹,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使自市,岁一阅其肥瘠,死病者补偿。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岁以九月,令、佐分地计量,验地土肥瘠,定其色号,分为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税数。又有免行钱者,约京师百物诸行利入厚薄,皆令纳钱,与免行户祗应。自是四方争言农田水利,古陂废堰,悉务兴复。又令民封状增价以买坊场,又增茶监之额,又设措置河北籴便司,广积粮谷于临流州县,以备馈运。 35
由是赋敛愈重,而天下骚然矣。 译:青苗法,是把平常的平籴本作为青苗钱,散给百姓,要他们出二分的利息,春天散出秋天收回。均输法,是把发运的职能改为均输,朝廷给予钱币,凡是上供朝廷的物品,都必须离开价钱高的地区而在价钱便宜的地匮购买,以路程近的地区代替路程远的地区,预先报告京城仓库需要购买的物品,以便能在价钱便宜时购买贮存。保甲法,登记乡村人口,两名男丁取一人,十家为一保,保丁都发给弓弩,教他们战斗阵法。免役法,根据百姓家庭财产多少,分别令他们出钱雇人充役,下至单丁户、女户,本来不要服役的家庭,也一概出钱,叫助役钱。市易法,允许私人向官府赊购或借贷货物钱款,以自己的田地住宅或金帛作为抵押,出息十分之二,超过期限没有交纳的,利息之外每月另加罚金百分之二。保马法,凡是五路义勇保甲愿意养马的,每户一匹,用牧马监现有的马给他们喂养,或是官府给买马的钱,让他们自行购买,每年检查一次马的肥瘦程度,死亡或生病的要补偿。方田法,以东、西、南、北各一千步,相当于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作为一方,每年九月,县令、县佐分地丈量计算,检验土地肥沃或贫瘠,确定这些土地的成色,分为五个等级,按照土地的等级,均定赋税数额。还有免行钱,规定京城各行各业根据获利多少,都必须交纳免行饯,给予免除临时抽调雇佣的差役。以后各地争着说农田水利,原有陂塘和废弃的堤堰,都必须兴建修复。又下令平民百姓可以投递密封状增加价钱购买坊场,又增加茶、盐的税收数额,又设措置河北罗便司,广积粮食于临近河流的州县,以备粮饷运输。从此赋税聚敛越来越重,而天下骚动不安。 御史中丞吕诲论安石过失十事,帝为出诲,安石荐吕公著代之。韩琦谏疏至,帝感悟,欲从之,安石求去。司马光答诏,有“士夫沸腾,黎民骚动”之语,安石怒,抗章自辨,帝为巽辞谢,令吕惠卿谕旨,韩绛又劝帝留之。安石入谢,因为上言中外大臣、从官、台谏、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胜天下流俗,故与天下流俗相为重轻。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权者与物相为重轻,虽千钧之物,所加损不过铢两而移。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为。于是陛下与流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于流俗矣,此所以纷纷也。”上以为然。安石乃视事,琦说不得行。 译:御史中丞吕诲说王安石有十大过失,神宗为此将吕诲去做地方官,王安石推荐吕公着代替吕诲任御史中丞。韩琦规劝神宗的 36
奏疏送到朝廷,神宗有所醒悟,打算同意韩琦的意见,王安石立即要求辞职离去。司马光为神宗起草批答韶书,其中有“士大夫沸腾,百姓骚动”的话,王安石大怒,直言上奏章为自己辩护,神宗恭谦谢绝后接受,派吕惠卿传达旨意,韩縿又劝控塞留下王安石。王安石入朝谢恩,因而对神宗说了朝廷内外大臣、从官、台谏官、朝士互相依附勾结的情况,并且说:“陛下想用先王的正道战胜天下流于世俗的人,所以是与天下流俗相互较量轻重。流俗权重了,那么天下的人们就都归向流俗;陛下权重了,那么天下的人们就都归向陛下。秤锤与物体较量轻重的时候,虽然是重达千钩的物体,增加或减少不超过一铢一两的重量就会使轻重发生改变。现在奸邪之人想败坏先王的正道,以此阻止陛下所做的改革。现在正是陛下和流俗的秤锤较量轻重的时候,流俗增加铢雨的力量,虽然用力极其微小,但是天下这一秤锤,已归属于流俗了,这就是天下议论纷纷的缘故。”神宗认为是这样。于是王安石重新任职治事,韩琦的意见没有被采纳。 安石与光素厚,光援朋友责善之义,三诒书反覆劝之,安石不乐。帝用光副枢密,光辞未拜而安石出,命遂寝。公著虽为所引,亦以请罢新法出颍州。御史刘述、刘琦、钱顗、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戬、陈襄、陈荐、谢景温、杨绘、刘挚,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皆不得其言,相继去。骤用秀州推官李定为御史,知制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封还词头,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论定不孝,皆罢逐。翰林学士范镇三疏言青苗,夺职致仕。惠卿遭丧去,安石未知所托,得曾布,信任之,亚于惠卿。 译:至安石与司马光一直相交甚厚,司马光根据朋友之间劝勉从善的道理,三次写信给王安石反复劝说,王安石不高兴。神宗起用司马光任枢密副使,司马光辞谢末赴任,而王安石执政,于是任命就中止了。虽然吕公着是王安石推荐的,也因为请求罢除新法而被派出任颖州知州。御史刘述、刘琦、钱颤、孙昌龄、王子韶、程颢、张戳、陈襄、陈荐、谢景湿、杨绘、刘挚,谏官范纯仁、李常、孙觉、胡宗愈都因为与王安石意见不合,相继离开朝廷。王安石很快提升秀州推官李定任御史,知制诰宋敏求、李大临、苏颂封还任命状,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育李定违背孝道,都被罢免逐出朝廷。翰林学士范镇三次上疏议论青苗法,被罢职退休。吕惠卿因父亲去世离开朝廷,王安百不知道把吕惠卿离任的空缺委任何人时,得到了曾布,很信任他,信任的程度仅次于吕惠卿。 三年十二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明年春,京东、河北有烈风之异,民大恐。帝批付中书,令省事安静以应天变,放遣两路募 37
夫,责有司、郡守不以上闻者。安石执不下。 译:銮宁三年十二月,王安石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第二年春天,京东路、河北路发生暴风的异常现象,百姓十分恐慌。神宗批示中害省,诏令以平静应付天变,放还透雨路应募的夫役,责罚不如实反映情况的监司、知州。王安石扣住而不下达遣道诏令。 开封民避保甲,有截指断腕者,知府韩维言之,帝问安石,安石曰:“此固未可知,就令有之,亦不足怪。今士大夫睹新政,尚或纷然惊异;况于二十万户百姓,固有蠢愚为人所惑动者,岂应为此遂不敢一有所为邪?”帝曰:“民言合而听之则胜,亦不可不畏也。” 译:开封百姓为逃避保甲,有切指断腕的人,知府韩维报告朝廷,神宗问王安石,王安石说:“这些事我固然不知道,即使有这种情况,也不足为怪。现在士大夫视新政,尚且有时吵吵嚷嚷感到惊异;何况二十万户百姓,必然会有由于愚蠢而受到别人蛊惑煽动的人,怎能因为这种人而不敢有所作为呢?”神宗说:“听取百姓的各种意见就能取得成功,百姓的意见也不能不畏惧。” 东明民或遮宰相马诉助役钱,安石白帝曰:“知县贾蕃乃范仲淹之婿,好附流俗,致民如是。”又曰:“治民当知其情伪利病,不可示姑息。若纵之使妄经省台,鸣鼓邀驾,恃众侥幸,则非所以为政。”其强辩背理率类此。 译:东明县百姓有人拦住宰相的马控诉助役钱,王安石向神宗辩白说:“知县贾蕃是范仲淹的女婿,喜好附和流俗,导致百姓这样做。”又说:“治理百姓应当知道他们的真假利弊,不可以向他们表示姑息宽容。如果放纵他们使之任意越过省台等官府,擎鼓拦驾,凭借人多以图侥幸,这不是治理国家的办法。”玉安石强词夺理,违背常理,都像这样。 帝用韩维为中丞,安石憾曩言,指为善附流俗以非上所建立,因维辞而止。欧阳修乞致仕,冯京请留之,安石曰:“修附丽韩琦,以琦为社稷臣。如此人,在一郡则坏一郡,在朝廷则坏朝廷,留之安用?”乃听之。富弼以格青苗解使相,安石谓不足以阻奸,至比之共、鲧。灵台郎尤瑛言天久阴,星失度,宜退安石,即黥隶英州。唐坰本以安石引荐为谏官,因请对极论其罪,谪死。文彦博言市易与下争利,致华岳山崩。安石曰:“华山之变,殆天意为小人发。市易之起,自为细民久困,以抑兼并尔,于官何利焉。”阏其奏,出彦博守魏。于是吕公著、韩维,安石藉以立声誉者也;欧阳修、文彦博,荐己者也;富弼、韩琦,用为侍从者也;司马光、范镇,交友之善者也:悉排斥不遗力。 38
译:皇帝起用韩维为中丞,王安石怀恨韩雄以往的言论,指责韩维善于附和流俗以此否定神宗所建立的新法,这次任用因韩维的辞谢而结束。欧阳修请求退休,冯京请求朝廷挽留他,王安石说:‘欧阳修依附韩琦,推崇韩琦为国家的大臣。这样的人,在一郡就败坏一郡,在朝廷就败壤朝廷,留下他有什么用呢?”于是神宗同意欧阳修退休。富弼因为阻挠施行青苗法被解除了宰相职务,王安石说这不足以阻止奸邪小人,甚至把富弼比作共工、鲧。灵台郎尤瑛说天气久阴,星辰失去常态,应该黜退王安石,朝廷立即把尤瑛刺面发配到英州。唐垌本是因王安石的推荐而担任了谏官,只因他藉请求奏对的机会极力论说了王安石的罪遇,结果被贬谪而死。文彦博说市易法是与百姓争利,致使华山崩塌。王安石说:“华山的变化,仅是天意为小人而发作的。市易法的推行,是由于平民长久穷困,用来抑制兼并,对官府有什么利益呢?”压下了文彦博的奏章,把他派出去镇守魏地。吕公着、韩维,是王安石凭藉他们树立自己声誉的人;欧阳修、文彦博,是推荐王安石的人;富弼、韩琦,是曾用王安石为侍从的人;司马光、范镇,与王安石友情甚厚的人,王安石都不遗余力地加以排斥。 礼官议正太庙太祖东向之位,安石独定议还僖祖于祧庙,议者合争之,弗得。上元夕,从驾乘马入宣德门,卫士诃止之,策其马。安石怒,上章请逮治。御史蔡确言:“宿卫之士,拱扈至尊而已,宰相下马非其处,所应诃止。”帝卒为杖卫士,斥内侍,安石犹不平。王韶开熙河奏功,帝以安石主议,解所服玉带赐之。 译:礼官讨论确立太庙中太祖神主牌位东向的位置,王安石独自决定把僖祖的神主牌位迁入远祖庙,参加讨论的联合起来与王安石争论,没能改变他的决定。元宵节的傍晚,王安石跟随圣驾骑马进入宣德门,守门卫士大声呵叱阻止,并鞭打王安石骑的马。王安石发怒,上奏要求逮捕惩办这些卫士。御史蔡确说:“宫廷中值宿的卫士,保卫皇帝而已,宰相不在他应该下马的地方下马,卫士理所应当加以呵叱制止。”皇帝终于还是杖打卫士,斥责内侍,王安石还是愤愤不平。王韶开凿熙河成功向朝廷报告功绩,神宗因为这是王安石的建议,解下佩带的玉带赐给王安石。 七年春,天下久旱,饥民流离,帝忧形于色,对朝嗟叹,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此不足招圣虑,但当修人事以应之。”帝曰:“此岂细事,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尔。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咨怨,至出不逊语。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两宫泣下,忧京师乱起,以为天旱,更失人心。”安石曰:“近臣不知为谁,若两宫有言,乃向经、曹佾所 39
为尔。”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其言,臣未之闻也。”监安上门郑侠上疏,绘所见流民扶老携幼困苦之状,为图以献,曰:“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天必雨。”侠又坐窜岭南。慈圣、宣仁二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帝亦疑之,遂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自礼部侍郎超九转为吏部尚书。 译:七年春天,全国一直干旱,饥民流离失所,皇帝愁容满面,上朝时感叹不已,想要罢除全部不利的法令制度。王安石说:“水旱灾害是常会发生的事,尧、汤时代也不能避免,遭事不足以使陛下忧虑,只应当治理好人为之事来应付天灾。”神宗说:“这怎么是小事,我所以感到恐惧,正是因为没能做好人为之事。现在收取免行钱太重,人们怨叹,甚至有人说出对朝廷不恭敬的话。从亲近大臣到皇后家族,没有不说免行钱有害的。两宫太后声泪俱下,担忧京城襄会发生混乱,认为天旱更加失去了人心。”王安石说:“亲近大臣不知是谁,如果两宫有这种话,那一定是向经、曹佾所干的。”冯京说:“我也听说了。”王安石说:“士大夫中不如意不得志的人都归附冯京,所以只有冯京听到这些话,我没有听说。”监安上门宗,说:“旱灾是由王安石招致的。罢免王安石,上天一定下雨。”郑侠又因为这事被放逐到岭南。慈圣、宣仁两位太后痛哭流涕地对神宗说:“王安石扰乱了天下。”神宗也怀疑王安石,于是罢免了他的宰相职务,任命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从礼部侍郎超九转焉吏部尚书。 吕惠卿服阕,安石朝夕汲引之,至是,白为参知政事,又乞召韩绛代己。二人守其成谟,不少失,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善神”。而惠卿实欲自得政,忌安石复来,因郑侠狱陷其弟安国,又起李士宁狱以倾安石。绛觉其意,密白帝请召之。八年二月,复拜相,安石承命,即倍道来。《三经义》成,加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子雱为龙图阁直学士。雱辞,惠卿劝帝允其请,由是嫌隙愈著。惠卿为蔡承禧所击,居家俟命。雱风御史中丞邓绾,复弹惠卿与知华亭县张若济为奸利事,置狱鞫之,惠卿出守陈。 译:吕惠卿服丧期满后,王安石早晚不停地荐举他,这时,王安石奏请皇帝让吕惠卿任参知政事,又要求召韩绛代替自己。二人坚持王安石制定的成法,没有丝毫改变,当时韩绛的绰号是“传法沙门”,旦台卿的绰号是“善神”。然而吕惠卿实际上是想自己掌握大权,害怕王安石重新回来当政,就乘办理郑侠案件的机会陷害王安石弟弟王安国,又兴起李士宁案件来倾覆王安石。韩绛觉察 40
到吕惠卿的用意,秘密奏知皇帝请求召回王安石。熙宁八年二月,王安石再次任宰相,他接到诏令后,立即兼程赴京。《三经义》写成,王安石加官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任命他的儿子雱为龙图阁直学士。雱辞谢,吕惠卿劝说皇帝接受他的请求,因此王、吕互相猜疑更加明显。吕惠卿被蔡承禧,在家等待皇帝的处理。雱暗示御史中丞邓绾再次吕惠卿和华亭县知县张若济共同犯法谋私利之事,立案审查他们,吕惠卿出任陈州知州。 十月,彗出东方,诏求直言,及询政事之未协于民者。安石率同列疏言:“晋武帝五年,彗出轸;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二十八年,与《乙巳占》所期不合。盖天道远,先王虽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变无穷,上下傅会,岂无偶合。周公、召公,岂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国日久,则曰'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宁'。其言夏、商多历年所,亦曰'德'而已。裨灶言火而验,欲禳之,国侨不听,则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侨终不听,郑亦不火。有如裨灶,未免妄诞,况今星工哉?所传占书,又世所禁,誊写伪误,尤不可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贤于中宗,周、召所言,则既阅而尽之矣,岂须愚瞽复有所陈。窃闻两宫以此为忧,望以臣等所言,力行开慰。”帝曰:“闻民间殊苦新法。”安石曰:“祁寒暑雨,民犹怨咨,此无庸恤。”帝曰:“岂若并祁寒暑雨之怨亦无邪?”安石不悦,退而属疾卧,帝慰勉起之。其党谋曰:“今不取上素所不喜者暴进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安石是其策。帝喜其出,悉从之。时出师安南,谍得其露布,言:“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我今出兵,欲相拯济。”安石怒,自草敕榜诋之。 译:十月,彗星出现在东方,神宗下诏征求直言,以及询问政事之中不能与百姓相和谐的方面。王安石带领同朝大臣们上疏说:“晋武帝五年,彗星出现在干宿;十年,又有孛星出现。然而晋武帝在位二十八年,与《乙巳占》所预言的日期不符合。这是因为天道迁远,先王虽然有官方占卜的预言,但他所相信的仍是人为之事。天文的变化无穷无尽,上下随机应变,岂能没有偶然的巧合。周公、召公,怎么会欺骗成王。他们说到中宗在位的时间很长,就说‘中宗严肃恭敬,小心谨慎,用天命约束自己,勤于治民不敢荒废政事’。他们说夏、商两朝维持很长时问,也是由于‘施行德政’而已。裨灶预言火灾能够应验,想用祭祀求免灾祸,国侨不听他的意见,裨灶就说‘不采纳我的意见,郑国又将发生火灾’。国侨始终没有听他的意见,郑国也没有发生火灾。有像裨灶这样的人,未免荒诞,何况今天的占卜星象之人呢?现在流传的占书,又是历代所禁止 41
的,誊写讹误尤其不知道有多少。陛下的圣明仁德至善,不仅比中宗更加贤能,而且周公、召公所说的话早巳全部看过了,何需蠢人盲人再作陈述。我们听说两宫太后因为这件事而担忧,希望陛下用我们所说的这些道理,尽力地开导劝慰。”神宗说:“听说民间极苦于新法。”王安石说:“冬天严寒,夏天暴雨,百姓尚且怨恨,不用抚恤。”神宗说:“不能使冬天严寒夏天暴雨这种怨恨也没有吗?”王安石听后很不高兴,回家托病卧床,神宗安慰劝勉,王安石才上朝理政。他的同党出计谋说:“现在不选取皇上历来不喜欢的人迅速提拔重用,就会使自己权力减弱,这时将有窥伺君臣间隙的人。”王安石同意这个谋略。皇帝高兴王安石出来执政,听从他的一切意见。当时军蒙出征安南,密探得到安南的文告,说:“中原推行青苗法、助役法,使平民百姓十分贫困。我现在出兵,是要帮助拯救那里的百姓。”王安石恼怒,自己起草敕榜诋毁安南。 华亭狱久不成,雱以属门下客吕嘉问、练亨甫共议,取邓绾所列惠卿事,杂他书下制狱,安石不知也。省吏告惠卿于陈,惠卿以状闻,且讼安石曰:“安石尽弃所学,隆尚纵横之末数,方命矫令,罔上要君。此数恶力行于年岁之间,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又发安石私书曰:“无使上知”者。帝以示安石,安石谢无有,归以问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雱愤恚,疽发背死。安石暴绾罪,去“为臣子弟求官及荐臣婿蔡卞”,遂与亨甫皆得罪。绾始以附安石居言职,及安石与吕惠卿相倾,绾极力助攻惠卿。上颇厌安石所为,绾惧失势,屡留之于上,其言无所顾忌;亨甫险薄,谄事雱以进,至是皆斥。 译:华亭案久未成立,王雩交给门客吕嘉问、练亨甫共同商议,他们取来邓绾所列举的吕惠卿的事,夹杂在其它的判决书中断案,王安石不知道这件事。省吏到陈州把这件事告诉了吕惠卿,吕惠卿报告给皇帝,并控告王安石说:“王安石完全抛弃了自己所学的先儒教诲,崇尚纵横家的末流伎俩,违背君命假传号令,欺骗皇上,要挟君主。一年之间干了许多恶事,纵然是古代丧失志行而倒行逆施的人,恐怕都不如此。”又揭发王安石在私人书信中写有“不要让皇上知道”的话。神宗把这些材料给王安石看,王安石推辞说没有这些事,回家问王雩,王秀说出这些事的情况,王安石责备了他。王秀愤怒怨恨,背上的瘫疽发作而死。王安石公开宣布邓绾的罪过,说“邓绾焉我的子弟求取官职及举荐我的女婿蔡卞”,于是邓绾和亨甫都获罪。邓绾开始是以依附王安石而做到谏官的,到王安石和吕惠卿互相倾轧时,邓绾极力帮助王安石攻击吕惠卿。神宗很厌恶王安石的所作所焉,邓垄惧怕失势,多次留在皇上身边,说话无所 42
顾忌;亨甫不厚道,巴结奉承王秀得刭进用,这时他俩都被贬斥了。 安石之再相也,屡谢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伤不堪,力请解几务。上益厌之,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明年,改集禧观使,封舒国公。屡乞还将相印。元丰二年,复拜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换特进,改封荆。哲宗立,加司空。 译:至安石再次任宰相后,多次托病请求离职,到儿子王秀死去,更是悲伤得不堪承受,极力请求解除宰相职务。神宗愈加厌恶他,罢免了他的宰相职务,任命他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垄宁府。第二年,改任集禧塑使,封舒国公。王安石多次乞求把自己的将相大印交还朝廷。元丰二年,再次被任命焉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换官特进,改封荆国公。哲宗即位,加封司空。 元祐元年,卒,年六十六,赠太傅。绍圣中,谥曰文,配享神宗庙庭。崇宁三年,又配食文宣王庙,列于颜、孟之次,追封舒王。钦宗时,杨时以为言,诏停之。高宗用赵鼎、吕聪问言,停宗庙配享,削其王封。 译:垂佑元年,王安石去世,终年六十六岁,追赠他为太傅。绍圣年问,赐谧号文,配享神宗庙庭。崇宁三年,又配享文宣王庙,位次排在颜回、孟子之后,追封为舒王。钦宗时,杨时有议论,皇帝下韶停止王安石在文宣王庙配享。高宗采纳赵鼎、吕聪间的意见,停止在宗庙配享,并削去他的王位封号。 初,安石训释《诗》、《书》、《周礼》,既成,颁之学官,天下号曰“新义”。晚居金陵,又作《字说》,多穿凿傅会。其流入于佛、老。一时学者,无敢不传习,主司纯用以取士,士莫得自名一说,先儒传注,一切废不用。黜《春秋》之薯,不使列于学官,至戏目为“断烂朝报”。 译:早先,王安石注释《诗》、《书》、《周礼》,写成后,公布于学舍,夭下称为《新义》。晚年居住在金陵,又撰写《字说》,书中多有穿凿附会之处。他的学说混入佛经、道家的思想。当时的学者,没有人敢不传授学习他的《新义》和《字说》的,主考官专用此为标准来录取考生,士人不得自立新说,先儒解释经书的著作,一切废除不用。废黜《春秋》这部书,不列在学舍教授书目里,甚至戏弄地看作是“断简残篇的朝报”。 安石未贵时,名震京师,性不好华腴,自奉至俭,或衣垢不浣,面垢不洗,世多称其贤。蜀人苏洵独曰:“是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作《辩奸论》以刺之,谓王衍、卢杞合为一人。 译:至安石还没有显贵时,就已经名震京城。他生性不好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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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自称最为节俭,有时衣服脏了也不洗,脸上脏了也不洗,人们都认为他很贤达。蜀人苏洵惟独说:“这是不近人情的做法。像这种人很少有不奸诈的。”并作了《辩奸论》以讥刺他,说他和王衍、卢杞是一类人。 安石性强忮,遇事无可否,自信所见,执意不回。至议变法,而在廷交执不可,安石傅经义,出己意,辩论辄数百言,众不能诎。甚者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罢黜中外老成人几尽,多用门下儇慧少年。久之,以旱引去,洎复相,岁馀罢,终神宗世不复召,凡八年。 译:玉安石性格倔犟,遇事不论对错,非常自信,他决定了的事就从不改变。至如讨论变法,与朝中大臣争辩得不可开交。王安石引经据典,大发议论,辩论敷百言,大家都驳不倒他。他甚至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学,人言不足忧。”他执政期间,几乎把朝廷内外年高德重的大臣都罢免完了,而大多提拔一些浮浅而有点小聪明的年轻人。很久以后,因全国发生大旱灾而被罢黜,自第二次复出为相后一年多又被罢免,终神宗之世再没有被召用,他执政长达八年之久。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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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宋史·苏轼传 读评 苏轼,字子瞻,眉州眉山人。生十年,父洵游学四方,母程氏 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程氏读东汉《范滂传》,慨然太息,轼请曰:“轼若为滂,母许之否乎?”程氏曰:“汝能为滂,吾顾不能为滂母邪?” 译:苏轼字叫子瞻,是眉州眉山人。十岁时,父亲苏洵到四方游学,母亲程氏亲自教他读书,听到古今的成败得失,常能说出其中的要害。程氏读东汉《范滂传》,很有感慨,苏轼问道:“我如果做范滂,母亲能答应我这样做吗?”程氏说:“你能做范滂,我难道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 比冠,博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好贾谊、陆贽书。既而读《庄子》,叹曰:“吾昔有见,口未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嘉祐二年,试礼部。方时文磔裂诡异之弊胜,主司欧阳修思有以救之,得轼《刑赏忠厚论》,惊喜,欲擢冠多士,犹疑其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春秋》对义居第一,殿试中乙科。后以书见修,修语梅圣俞曰:“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 【译】 到二十岁时,就精通经传历史,每天写文章几千字,喜欢贾谊、陆贽的书。不久读《庄子》,感叹说:“我从前有的见解,嘴里不能说出,现在看到这本书,说到我心里了。” 嘉祐二年,参加礼部考试。当时文章晦涩怪异的弊习很重,主考官欧阳修想加以改正,见到苏轼《刑赏忠厚论》,很惊喜,想定他为进士第一名,但怀疑是自己的门客曾巩写的,便放在了第二名;又以《春秋》经义策问取得第一,殿试中乙科。后来凭推荐信谒见欧阳修,欧阳修对梅圣俞说:“我应当让这个人出人头地了。”听到的人开始哗然不服,时间久了就信服此语。 丁母忧。五年,调福昌主簿。欧阳修以才识兼茂,荐之秘阁。试六论,旧不起草,以故文多不工。轼始具草,文义粲然。复对制策,入三等。自宋初以来,制策入三等,惟吴育与轼而已。 【译】服母丧。嘉祐五年,调任福昌主簿。欧阳修因他才能识见都好,举荐他进秘阁。考试作策论六篇,过去人们应试不起草,所以文章多数写得不好。苏轼开始起草,文理就很清晰。又笔答制策,被列入第三等。从宋初以来,制策被列入第三等的,只有吴育和苏轼而已。 除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叛官。关中自元昊叛,民贫役重,岐下岁输南山木筏,自渭入河,经砥柱之险,衙吏踵破家。轼访其利害,为修衙规,使自择水工以时进止,自是害减半。 45
【译】任职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叛官。关中自从元昊叛乱后,百姓贫困差役繁重,岐山下每年输送到南山的木筏,从渭河进入黄河,经过砥柱的险处,衙前役人相继破产。苏轼访察到其利弊所在,为他们修订衙规,让他们自己选择水工按时进送或停止,从此害处被减少了一半。 治平二年,入判登闻鼓院。英宗自藩邸闻其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知制诰。宰相韩琦曰:“轼之才,远大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进用,然后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辞矣。今骤用之,则天下之士未必以为然,适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与修注如何?”琦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英宗曰:“试之未知其能否,如轼有不能邪?”琦犹不可,及试二论,复入三等,得直史馆。轼闻琦语,曰:“公可谓爱人以德矣。” 【译】 治平二年,入朝判登闻鼓院。英宗在做藩王时就听到他的名声,想用唐朝旧例召他进翰林院,管理制诰之事。宰相韩琦说:“苏轼的才能,远大杰出,将来自然应当担当天下大任。关键在于朝廷要培养他,使天下的士人无不敬畏羡慕而佩服他,都想要朝廷使用他,然后召来加以重用,那所有的人都没有异议了。现在突然重用他,天下的士人未必以为正确,恰恰足以使他受到牵累。”英宗说:“姑且给他修注一职如何?”韩琦说:“记注和知制诰地位相近,不可马上授予。不如在馆阁中较靠上的贴职授予他,而且请召来考试。”英宗说:“考试不知他能否胜任,像苏轼会有不能担任的吗?”韩琦还是不同意,到试了两篇论,又列入三等,得到了直史馆的职位。苏轼听到了韩琦的话,说:“韩公可以说是用德行来爱护人的呀。” 会洵卒,赙以金帛,辞之,求赠一官,于是赠光禄丞。洵将终,以兄太白早亡,子孙未立,妹嫁杜氏,卒未葬,属轼。轼既除丧,即葬姑。后官可荫,推与太白曾孙彭。 【译】 适逢苏洵去世,朝廷赐给他金帛,苏轼推辞了,要求赠父亲一个官职,于是赠光禄丞。苏洵将死,因哥哥太白早死,子孙没有成人,妹妹嫁给杜氏,死了还未下葬,嘱咐苏轼。苏轼服丧期满后,就马上安葬了姑母。后来大官可以让子孙得荫,就推让给了苏太白的曾孙苏彭。 熙宁二年,还朝。王安石执政,素恶其议论异己,以判官告院。四年,安石欲变科举、兴学校,诏两制、三馆议。轼上议曰: 【译】熙宁二年,苏轼回到朝廷。王安石执政,向来厌恶苏轼的议论和自己不同,任命他做判官告院。熙宁四年,王安石想要改 46
革科举、兴办学校,皇帝下诏叫翰林学士和知制诰,史馆、昭文馆和集贤院的商议。苏轼上折发表议论说: 得人之道,在于知人;知人之法,在于责实。使君相有知人之明,朝廷有责实之政,则胥史皂隶未尝无人,而况于学校贡举乎?虽因今之法,臣以为有余。使君相不知人,朝廷不责实,则公卿侍从常患无人,而况学校贡举乎?虽复古之制,臣以为不足。夫时有可否,物有废兴,方其所安,虽暴君不能废,及其既厌,虽圣人不能复。故风俗之变,法制随之,譬如江河之徙移,强而复之,则难为力。 【译】求得人才的道路,在于了解人;了解人的方法,在于注重实际。假使君主和宰相有了解人的英明,朝廷有注重实际的,那么就是小吏衙役中也未尝没有人才,何况学校和科举呢?即使沿用现在的办法,我以为人才还有余。如果君主和宰相没有知人之明,朝廷不求实,即使在公卿和侍从之臣中也会常常忧虑没有人才,又何况学校和科举呢?即使恢复古代的制度,我以为还是不够。至于时代有可行与不可行,政事有随时废兴的不同,正是合适的时候,即使是暴君也无法废除,等到不再适用时,即使时圣人也无法恢复。所以风俗的变化,法律制度就跟着改变,好像江河的改道,强求复旧,就难以奏效了。 庆历固尝立学矣,至于今日,惟有空名仅存。今将变今之礼,易今之俗,又当发民力以治宫室,敛民财以食游士。百里之内,置官立师,狱讼听于是,军旅谋于是,又简不率教者屏之远方,则无乃徒为纷乱,以患苦天下邪?若乃无大更革,而望有益于时,则与庆历之际何异?故臣谓今之学校,特可因仍旧制,使先王之旧物,不废于吾世足矣。至于贡举之法,行之百年,治乱盛衰,初不由此。陛下视祖宗之世,贡举之法,与今为孰精?言语文章,与今为孰优?所得人才,与今为孰多?天下之事,与今为孰办?较此四者之长短,其议决矣。 【译】庆历年间开始设立学校,到了今天,仅存空名。现在要改变当今的礼制,更改当今的风俗,又要发动百姓来修建官府,收取百姓的财物来养活游学的士人。在方圆百里之内,设立教师,刑狱之事在这里审判,军事问题在这里讨论,又要选汰不服从教化的人驱逐到远方去,那岂不是徒然制造纷乱,使天下人愁苦吗?至于不作大的更改,而希望对现在有所裨益,那和庆历时代有何不同?所以我认为今天的学校,但可因循旧制,沿用先王的旧制度,不在我们这代废去就够了。至于科举的办法,实行了一百年,国家的治乱和盛衰,根本不由此决定。陛下看祖宗的时候,科举的办法, 47
和今天的比起来哪一个更精?言语和文章,和今天比哪一个更好?所得到的人才,和今天比哪一个更多?天下的事,和今天比哪一个更处理得好?把这四点的优劣一比较,那争论就可以解决了。 今所欲变改不过数端:或曰乡举德行而略文词,或曰专取策论而罢诗赋,或欲兼采誉望而罢封弥,或欲经生不帖墨而考大义,此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也。愿陛下留意于远者、大者,区区之法何预焉。臣又切有私忧过计者。夫性命之说,自子贡不得闻,而今之学者,耻不言性命,读其文,浩然无当而不可穷;观其貌,超然无着而不可挹,此岂真能然哉!盖中人之性,安于放而乐于诞耳。陛下亦安用之? 【译】现在想要改变的不过是这几点:有的说乡试选拔人才注重德行而忽略文词,有的说专取策论而免试诗赋,有的想兼取名望而免去密封试卷,有的想使应试者免考帖去部分默写字句而考大义,这些都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请陛下留意在长远的、重大的事情上,这些区区的方法又何相干。我又实在有过于忧虑的方面。那些关于人性天命的说法,从子贡开始就没再听说,而现在治学的人,以不说人性天命为耻,读他们的文章,大而无当不可追根问底;看这些人的相貌,更是高超却没有显著的特征加以斟酌,这难道真能如此吗?大抵中等人的性情,安于放纵而喜为怪诞而已。陛下又要怎样使用他们呢? 议上,神宗悟曰:“吾固疑此,得轼议,意释然矣。”即日召见,问:“方今政令得失安在?虽朕过失,指陈可也。”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愿镇以安静,待物之来,然后应之。”神宗悚然曰:“卿三言,朕当熟思之。凡在馆阁,皆当为朕深思治乱,无有所隐。”轼退,言于同列。安石不悦,命权开封府推官,将困之以事。轼决断精敏,声闻益远。会上元敕府市浙灯,且令损价。轼疏言:“陛下岂以灯为悦?此不过以奉二宫之欢耳。然百姓不可户晓,皆谓以耳目不急之玩,夺其口体必用之资。此事至小,体则甚大,愿追还前命。”即诏罢之。 【译】 奏议上呈后,神宗觉悟地说:“我本来怀疑这事,得到苏轼的奏议,心里就清楚了。”当天召见他,问道:“当今法令的得失在哪里?即使是我的过失,也可以指出来。”苏轼回答说:“陛下性格天生明知,上天赐予文才武功,不用担心不明察,不用担心不勤政,不用担心不决断,只担心治理事务太急躁,听人话语太宽广,进用太快速。希望能以安静来治理国家,等待事物的出现,然后加以处理。”神宗震惊地说:“你的三句话,我应当仔 48
细地考虑。凡是在馆阁的人,都应当为我深思治乱的办法,不要有所隐瞒。”苏轼退下,和同僚讲起这些事。王安石不高兴,令他做开封府推官,将用事务来困扰他。苏轼决断精当敏捷,名声传得更远。正逢元宵节下令要开封府购买浙江的灯,而且命令降低价格。苏轼上疏说:“陛下难道喜欢灯吗?这不过是奉承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欢笑而已。但百姓不能每家都买,都认为以不急用的耳目玩好,夺去他们衣食所必需的钱财。这件事极小,而关系很大,希望您能追回成命。”皇帝下诏书免去此举。 时安石创行新法,轼上书论其不便,曰: 【译】 当时王安石正推行新法,苏轼上书论新法不利,说: 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如木之有根,灯之有膏,鱼之有水,农夫之有田,商贾之有财。失之则亡,此理之必然也。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 【译】我所想说的,三句话而已。请求陛下维系人心,敦厚风俗,保存法纪。君主所依靠的是人心罢了,正像树有根,灯有油,鱼有水,农夫有田,商人有钱。失去了就会灭亡,这是必然的道理。从古到今,没有说和顺平易和众人同心而不能安定,刚愎自用而不遇危险的。陛下也知道人们对新法的不满了。 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不以财用付三司,无故又创制置三司条例一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余辈,求利之器也。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以万乘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论说百端,喧传万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何恤于人言。”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故臣以为欲消谗慝而召和气,则莫若罢条例司。 【译】从祖宗一直以来,管理财政的是三司。现在陛下不把财政交付给三司,无故又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用六七个青年人,日夜在里面讨论研究,又派出四十多人,分头出外办事。那制置三司条例司,是求利的名义;六七个青年人和四十多个派出人员,是求利的工具。开创的声势很大,百姓实在惊讶疑虑;创立的法令新奇,差吏都很畏惧疑惑。用皇帝的身份来谋求财利,用天子的宰相来管理财务,人们产生种种议论,万民议论纷纷,然而朝廷却置之不顾, 49
还说:“我没有这事,何必顾虑别人说。”正如拿着鱼网到江湖去,对人说“我不是去捕鱼”,不如丢掉鱼网而人们自然相信。赶着鹰和狗进入山林,对人说“我不是去打猎”,不如放掉鹰和狗而野兽自然安静。所以我以为要消除谗言而招致和气,那就不如撤销制置三司条例司。 今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功,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余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而所行之事,道路皆知其难。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遂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妄庸轻剽,率意争言。官司虽知其疏,不敢便行抑退,追集老少,相视可否。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糜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臣不知朝廷何苦而为此哉? 【译】现在君臣都日夜忙碌连吃饭的时间都延迟,几乎一年了,而使国家富裕的功绩,还茫然像捕风一样,只听说内府拿出几百万缗钱,祠部给僧侣度牒五千多人而已。用这些手段作为富国的办法,谁不能做呢?而所实行的事情,路人都知道其困难。汴河的水很混浊,从有人以来,不用来种稻。现在想建陂池使水变清,一万顷的稻田,一定要用一千顷的陂池,一年一淤,三年而陂池就满了。陛下就相信这种说法,即使考察地形,所在之处凿空,寻求水利,狂妄庸人轻浮,随意争相进言。有关部门虽然明了办法不合适,不敢就此斥退,却追集当地老少,去看可否实行。如果不是明显地难于做到,必定姑且兴起工役。官吏们暂且顺从,真认为是陛下有意兴起工程,对上浪费国家财物,对下夺去农民耕作时间。堤坝防线一开,水流离开就有的河道,即使吃了建议者的肉,对百姓又有什么补益!我不知道朝廷何苦要这样做呢? 自古役人,必用乡户。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顾役,而欲措之天下。单丁、女户,盖天民之穷者也,而陛下首欲役之,富有四海,忍不加恤!自杨炎为两税,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何复欲取庸?万一后世不幸有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与?计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不还,则均及邻保,势有必至,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且常平之法,可谓至矣。今欲变为青苗,坏彼成此,所丧逾多,亏官害民,虽悔何及! 50
【译】从古以来的役人,一定用乡间的人。现在听说江、浙之间,有几个州雇人代役,而要把这办法施行于天下。单丁户、女户,这是天生百姓中穷苦的人,而陛下首先要役使他们,皇帝拥有四海的财富,竟对这些人不加怜恤!自从杨炎制定两税法,原来的租调与庸已经都包括在内了,怎么又想取力役钱?万一后代不幸有搜刮钱财的臣子,力役钱不去而差役仍旧,以此追查,则必然有要担当其罪责的人。青苗放钱,以前就禁止。现在陛下开始立为成法,每年都照常执行。虽说不许强迫借款,而几代之后,暴君和贪官的出现,陛下能保证得了吗?估计那些愿意申请青苗钱的民户,一定都是孤弱贫穷无法生活的人,用鞭打来催还很急,接着是逃亡,人不回来,就摊派给邻居和担保人,这是势所必然的,将来天下人恨这事,国史记载此事,说“青苗钱从陛下开始”,难道不可惜吗!而且常平之法,已经极好了。现在要变为青苗法,破坏那一种确立这一种,所损失的更多,亏损官府危害人民,(到那时)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昔汉武帝以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霍光顺民所欲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日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费已厚,纵使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譬之有人为其主畜牧,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今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臣窃以为过矣。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臣之所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 【译】从前汉武帝因财力枯竭,用商人桑宏羊的办法,在货物贱时买进贵时卖出,叫作均输。当时商人们都停止来往贩卖,盗贼更猖獗,几乎酿成乱事。孝昭登上帝位后,霍光顺应民心取消均输法,天下归心,没有出现乱事。想不到今天桑宏羊此论又兴起了。立法之初,所花费的钱财已不少,纵然能稍有收获,而能征收的商税,所受损失必然很多。譬如有人为主人畜牧,用一头牛换来五只羊。失去一头牛,就隐瞒不说;获得五只羊,却指为功劳。现在毁弃常平法而说青苗法的功绩,损害商税而取得均输的利益,和这个有什么区别呢?我以为是错了。议论的人必然说:“百姓乐于见到成功,却难于开始。”所以陛下不顾坚持这种做法,一定要实行下去。这是战国时代那些贪功的人,冒险想侥幸成功的说法,不等到事情的成功,而怨恨已经起来了。我希望陛下维系人心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51
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薄厚,不在乎富与贫。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爱惜风俗,如护元气。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仁祖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余。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焉。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俾常调之人举生非望,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哀之救之,以简易为法,以清净为心,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 【译】国家存亡的原因,在于道德的深浅,不在于强大和弱小;朝代长短的原因,在于风俗的厚薄,不在于富裕和贫穷。君主如果懂得这些,就会知道事情的轻重。所以我希望陛下崇尚道德而使风俗淳厚,不希望急于有功绩而贪求富强。爱惜风俗,像保护元气一样。圣人不是不知道严厉苛刻的法律可以使民众齐心,勇敢强悍的人可以成事,忠诚厚道的人过于迂腐,老成的人看似迟钝。但始终不肯用那些人来代替这些人的原因,是知道那样做说得少,而所丧失的要多。仁宗执法极为宽大,用人有次序,专求体谅人的过错,从不轻易变更旧的法规。查考政绩,则可以说未必尽善尽美。拿用兵来说,十次出兵九次失败;拿府库来说,则仅能开支而没有剩余。但恩德在人们心中,风俗是普遍知道礼仪,所以逝世的时候,天下人都归心于他的仁德。议论的人看到他晚年官吏多数因循苟且,没有振作,就想用苛察来纠正,用智慧能力来整顿,招来一批新进有勇气的人,以求一切速成的功效。还没有收到好处,而浇薄的风俗已经养成。开了很多骤然晋升的门,使人有意外的得益,一小步就可跨上公卿和侍从之臣的地位,使按照常规升迁的人终生难于期望,这样而想要风俗淳厚,难道能得到吗?近年来质朴的人越来越少,取巧升进的人越来越多。请陛下哀怜拯救,以简易作为施政之法,以清净作为施政之心,而使百姓的道德归于淳厚。我希望陛下淳厚风俗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 52
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也。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养猫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以防盗,不可以无盗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万世之防?臣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矣。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臣之所愿陛下存纪纲者,此也。 【译】祖宗任用御史和谏官,从没有把一个说话的人治罪。即使小小有所责罚,不久就将其超升,允许他们将所听到的上奏,而不论是涉及什么官长。说到皇帝,皇上就要端正颜色听取;有关朝廷,那宰相就得等候处理。御史和谏官自然不一定都贤能,他们所说的也不一定都对。但须要养成他们敢于说话的勇气,而给予他们大权,难道是徒然的吗?是要用他们来消除萌生奸臣的危险。现在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有奸臣,当然万万没有这个道理。但养猫是为了消灭老鼠,不可以因为没有老鼠就养不捉老鼠的猫;养狗是为了防小偷,不可以因为没有小偷就养不叫的狗。陛下岂能不对上想到祖宗设立这官职的用意,对下为子孙万代作提防呢?我听到长老的议论,都说御史谏官所说的,常常是跟随天下的公议。公议所赞同的,御史谏官也赞同;公议所抨击的,御史谏官也抨击。现在沸腾,各种怨恨的话都有,公议所在,也可以知道了。我恐怕从此以后,习惯成了风气,都为执政大臣私人说话,直到君主被孤立,法纪全被废除,(到那时)有什么事情不会出现!我希望陛下保存法纪的原因,就在于这里。 轼见安石赞神宗以独断专任,因试进士发策,以“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恒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为问,安石滋怒,使御史谢景温论奏其过,穷治无所得,轼遂请外,通判杭州。高丽入贡,使者发币于官吏,书称甲子。轼却之曰:“高丽于本朝称臣,而不禀正朔,吾安敢受!”使者易书称熙宁,然后受之。 【译】苏轼看到王安石辅助神宗用独断专行来处理事务,因此在考试进士策问时出题,以“晋武帝平吴因独断而成功,苻坚进攻东晋因独断而灭亡,齐桓公专任管仲而成就霸业,,燕哙专任子之而失败,事情相同而效果相反”作为题目。王安石大怒,叫御史谢景温论奏他的过失,穷加审查而一无所得,苏轼就请求到外地任职,做了杭州通判。高丽来进贡,使者向官吏分送见面的礼品,书函用甲子纪年。苏轼拒绝说:“高丽对本朝称臣,而不接受我们的年号, 53
我怎敢接受!” 使者换了写熙宁年号的书函,然后才接受。 时新政日下,轼于其间,每因法以便民,民赖以安。徙知密州。司农行手实法,不时施行者以违制论。轼谓提举官曰:“违制之坐,若自朝廷,谁敢不从?今出于司农,是擅造律也。”提举官惊曰:“公姑徐之。”未几,朝廷知法害民,罢之。 【译】当时新的法令纷纷颁布,苏轼在这期间,常常设法使这些法令有利于百姓,百姓得以安宁。改任密州知州。司农寺实行自报财产的手实法,不立即实行的以违反诏令论罪。苏轼对提举官说:“违反诏令的罪责,如果出自朝廷,谁敢不服从?现在出于司农寺,这是擅自制定法令。” 提举官吃惊地说:“你慢一点推行新法。”不久,朝廷知道这法令有害于百姓,撤销了它。 有盗窃发,安抚司遣三班使臣领悍卒来捕,卒凶暴恣行,至以禁物诬民,入其家争斗杀人,且畏罪惊溃,将为乱。民奔诉轼,轼投其书不视,曰:“必不至此。”散卒闻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徙知徐州。河决曹村,泛于梁山泊,溢于南清河,汇于城下,涨不时泄,城将败,富民争出避水。轼曰:“富民出,民皆动摇,吾谁与守?吾在是,水决不能败城。”驱使复入。轼诣武卫营,呼卒长曰:“河将害城,事急矣,虽禁军且为我尽力。”卒长曰:“太守犹不避涂潦,吾侪小人,当效命。”率其徒持畚锸以出,筑东南长堤,首起戏马台,尾属于城。雨日夜不止,城不沉者三版。轼庐于其上,过家不入,使官吏分堵以守,卒全其城。复请调来岁夫增筑故城,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从之。 【译】有强盗作案,安抚司派三班武官带领骄悍的兵卒来捕捉,兵卒凶暴横行,至于诬陷百姓藏有宫禁之物,进入人家争斗杀人,而后又畏罪逃散,将要作乱。百姓奔走告诉苏轼,苏轼把控诉书扔在地上不看,说:“一定不至于这样。”逃散的兵卒听说了这件事,稍为安心,苏轼慢慢地派人招引他们出来杀掉。调任徐州知州。黄河在曹村决口,泛滥到梁山泊,流入南清河,汇集于徐州城下,水位上涨如不及时排泄,城墙将要被浸坏,富裕的百姓争着出城避水。苏轼说:“富人出去了,百姓都动摇,我和谁守城?我在这里,水一定不能冲塌城墙。”又把富人重新赶进城去。苏轼到武卫营去,对卒长说:“河水将要冲坏城墙,事情紧急,你们虽是禁军,姑且给我出力。”卒长说:“太守尚且不躲避水患,我等小人,应当效命。”他就率领兵卒拿着畚箕铁锹出去,筑起东南长堤,从戏马台开始,直到城墙。雨日夜下个不停,城墙没有被淹没的仅有三版。苏轼住在堤上,路过家门也不进去,派官吏分段防守,最终保全了
这座城。他又请求调发第二年的役人来增筑旧城,又用木头筑堤岸,以防水再来。朝廷同意了他的做法。 徙知湖州,上表以谢。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诗托讽,庶有补于国。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臣摭其表语,并媒薛所为诗以为讪谤,逮赴台狱,欲置之死,锻炼久之不决。神宗独怜之,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轼与田父野老,相从溪山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 【译】 调任湖州知州,上表谢恩。又因为有些事对百姓不利而不敢说,用诗来讽刺,以求有益于国家。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臣摘取他章表中的话,并且引申附会他所作的诗说是诽谤皇上,逮捕进御史台监狱,想处以死罪,罗织罪名很久不能判决。神宗独自怜惜他,把他作为黄州团练副使安置。苏轼与农夫老翁,一起在溪谷山林间生活,在东坡建造房屋,自称“东坡居士。” 三年,神宗数有意复用,辄为当路者沮之。神宗尝语宰相王珪、蔡确曰:“国史至重,可命苏轼成之。”珪有难色。神宗曰:“轼不可,姑用曾巩。”巩进《太祖总论》,神宗意不允,遂手扎移轼汝州,有曰:“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材实难,不忍终弃。”轼未至汝,上书自言饥寒,有田在常,愿得居之。朝奏入,夕报可。 【译】元丰三年,神宗几次有意重新起用苏轼,常被当权的人阻止。神宗曾对宰相王珪、蔡确说:“国史极其重要,可以叫苏轼来完成。” 王珪面有难色。神宗说:“苏轼不可以的话,姑且用曾巩。”曾巩进呈《太祖总论》,神宗不满意,就手书圣旨叫苏轼移居汝州,曾说:“苏轼贬斥在外反省过错,过了几年认识更深,人才实在难得,不忍心终身摒弃。”苏轼未到汝州,上书自称饥寒,有田产在常州,愿意在那里居住。早上上奏,晚上就答复允准。 道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惠卿启之,安石在外,安敢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待上者,岂可以常礼乎?”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译】苏轼路过金陵,见到王安石,说:“大的军事行动和大刑狱,是汉、唐灭亡的预兆。祖宗用仁厚治理天下,正要改变这些。现在对夏用兵,连年不停,东南又多次兴起大狱,你没有一句话去补救吗?”王安石说:“两件事都是吕惠卿发动的,我王安石在外 55
地,怎么敢说?”苏轼说:“在朝廷就说话,在外地就不说,这是服事君王的礼节。皇上对待你不是通常的礼节,你对待皇上,难道可以用常礼?”王安石厉声说:“我王安石要讲。”又说:“话出在我王安石的口,进了你苏子瞻的耳朵。”又说:“人必须知道做一件不义的事,杀一个无罪的人,即使得到天下也不能这样做,终可以算是好人。”苏轼开玩笑说:“现在的君子们,争着减少半年的磨勘期,即使杀人也能做出来。”王安石笑着不说话。 至常,神宗崩,哲宗立,复朝奉郎、知登州,召为礼部郎中。轼旧善司马光、章敦。时光为门下侍郎,敦知枢密院,二人不相合,敦每以谑侮困光,光苦之。轼谓敦曰:“司马君实时望甚重。昔许靖以虚名无实,见鄙于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誉,播流四海,若不加礼,必以贱贤为累’。先主纳之,乃以靖为司徒。许靖且不可慢,况君实乎?”敦以为然,光赖以少安。 【译】苏轼到常州,神宗去世,哲宗即位,授朝奉郎、登州知州,召他做礼部郎中。苏轼以前和司马光、章敦友善。当时司马光任门下侍郎,章敦任枢密使,两个人意见不合,章敦常常用戏弄侮辱来为难司马光,司马光为此苦恼。苏轼对章敦说:“司马君实在当前名望很重。从前许靖因虚名而无实用,被蜀先主所鄙视,法正说:‘许靖的虚名,传播天下,如果不加礼遇,必然会被当作看轻贤人。’先主接纳了,于是让许靖做了司徒。许靖尚且不可慢待,何况司马君实呢?” 章敦认为对,司马光靠这稍得安宁。 迁起居舍人。轼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辞于宰相蔡确。确曰:“公徊翔久矣,朝中无出公右者。”轼曰:“昔林希同在馆中,年且长。”确曰:“希固当先公耶?”卒不许。元佑元年,轼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赐银绯,迁中书舍人。 【译】 升为起居舍人。苏轼从忧患中被起用,不想骤然间登上要职,向宰相蔡确推辞。蔡确说:“你徘徊不进已经很久了,朝廷中没有比你更合适的。”苏轼说:“从前林希和我同在馆里,而且他年纪大。”蔡确说:“林希真应当比你先起用吗?”终于没有答应。元佑元年,苏轼以七品官服入侍皇帝于延和殿,赐他银绯,升为中书舍人。 初,祖宗时,差役行久生弊,编户充役者不习其役,又虐使之,多致破产,狭乡民至有终岁不得息者。王安石相神宗,改为免役,使户差高下出钱雇役,行法者过取,以为民病。司马光为相,知免役之害,不知其利,欲复差役,差官置局,轼与其选。轼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掊敛民财,十室九空,敛聚于上而下有钱荒之患。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专力于农,而贪吏猾 56
胥得缘为奸。此二害轻重,盖略等矣。”光曰:“于君何如?”轼曰:“法相因则事易成,事有渐不惊。三代之法,兵农为一,至秦始分为二,及唐中叶,尽变府兵为长征之卒。自尔以来,民不知兵,兵不知农,农出谷帛以养兵,兵出性命以卫农,天下便之。虽圣人复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实大类此。公欲骤罢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罢长征而复民兵,盖未易也。”光不以为然。轼又陈于政事堂,光忿然。轼曰:“昔韩魏公刺陕西义勇,公为谏官,争之甚力,韩公不乐,公亦不顾。轼昔闻公道其详,岂今日作相,不许轼尽言耶?”光笑之。寻除翰林学士。 【译】 起初,祖宗的时候,差役法实行久了产生弊端,百姓中充任徭役的人不熟悉,又虐待他们,多数导致破产,人少的乡中,百姓甚至有一年到头不得休息的。王安石辅佐神宗,改成免役法,使各户按等地高下出钱雇人代役,执行法令的人往往索取过分,成为百姓的灾害。司马光任宰相,知道免役法的害处,不知道它的好处,想要恢复差役法,派设立机构,苏轼也在人选当中。苏轼说:“差役法、免役法,各有其利弊。免役法的害处,是搜刮百姓的钱财,弄得十室九空,钱财聚敛到上面而下层百姓有钱荒的灾患。差役法的害处,是百姓经常为官府服役,不能专心致力于农业,而贪官污吏从中徇私舞弊。这两种害处,大致相等。”司马光说:“你说怎么办?”苏轼说:“法制沿袭,那么事情就容易成功,遇事循序渐进,那么百姓就不会惊恐。三代的法令,兵农合一,到秦始分为二,到唐代中叶,把所有的府兵变为长期征战的兵卒。从这时以来,百姓不懂军事,士兵不懂农事,农民拿出粮食丝帛来养活士兵,士兵拿出性命来保护农民,天下人以为好。即使圣人再来,也不能改变。现在的免役法,实在很像这事。你要马上取消免役法而实行差役法,正如取消长期征战的而恢复军民合一,大概不易办到。”司马光不认为那样做是对的。苏轼又在政事堂陈述他的看法,司马光很生气。苏轼说:“过去韩魏公要给陕西义勇刺字,你做谏官,争执得很凶,韩魏公不高兴,你也不管。我从前听你说过详情,难道你今天做宰相,不许我畅所欲言吗?”司马光笑了笑。不久任命他为翰林学士。 二年,兼侍读。每进读至治乱兴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复开导,觊有所启悟。哲宗虽恭默不言,辄首肯之。尝读祖宗《宝训》,因及时事,轼历言:“今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又黄河势方北流,而强之使东;夏人入镇戎,杀掠数万人,帅臣不以闻。每事如此,恐浸成衰乱之渐。” 【译】元佑二年,兼侍读。每次在皇帝面前诵读到治乱兴衰、 57
奸邪正直及朝政得失的时候,未曾不反复开导,希望对皇帝有所启发。哲宗虽然恭敬沉默不说话,常常很赞成。曾经读到祖宗的《宝训》,因而讲到时事,苏轼一一地诉说:“现在赏赐处罚不分明,善没有勉励恶没有禁止;又黄河正向北流,而硬要它向东流;西夏攻入镇戎军,杀掠几万人,统帅不奏报。每每出现这类事情,恐怕渐渐会成为衰亡和的开端。” 轼尝锁宿禁中,召入对便殿,宣仁后问曰:“卿前年为何官?”曰:“臣为常州团练副使。”。曰:“今为何官?”曰:“臣今待罪翰林学士。”曰:“何以遽至此?”曰:“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曰:“非也。”曰:“岂大臣论荐乎?”曰:“亦非也。”轼惊曰:“臣虽无状,不敢自他途以进。”曰:“此先帝意也。先帝每诵卿文章,必叹曰:‘奇才,奇才!’但未及进用卿耳。”轼不觉哭失声,宣仁后与哲宗亦泣,左右皆感涕。已而命坐赐茶,彻御前金莲烛送归院。 【译】苏轼曾经在宫中锁门执宿,被召进便殿面见太后和皇帝,宣仁后问道:“你前年做什么官?”苏轼说:“臣是常州团练副使。”又问:“现在做什么官?”回答说:“臣现在任翰林学士。”又问:“凭什么能骤然升到这个官位?”回答说:“碰到了太皇太后、皇帝陛下。”太后说:“不是。”苏轼说:“难道是大臣论奏保荐吗?”说:“也不是。”苏轼惊讶地说:“臣虽然没有品行,不敢从其他途径上进。”太后说:“这是先帝的意思。先帝每次诵读你的文章,一定叹赏说‘奇才,奇才’,只不过没来得及进用你罢了。”苏轼不觉哭出声来,宣仁后和哲宗也哭了,左右的人都感动流泪。一会儿又命苏轼坐下并赐茶,撤去皇帝面前的金莲烛举烛送苏轼回翰林院。 三年,权知礼部贡举。会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未能言。轼宽其禁约,使得尽技。巡铺内侍每摧辱举子,且持暖昧单词,诬以为罪,轼尽奏逐之。 【译】元佑三年,权知礼部贡举。正逢大雪严寒,士子们坐在庭院中,颤抖地不能说话。苏轼放宽他们的禁约,使他们能尽量发挥。巡视考场的宦官常侮辱应试士人,而且抓住意义暧昧的个别辞语,诬陷为罪状,苏轼把这些宦官都奏请驱逐。 四年,积以论事,为当轴者所恨。轼恐不见容,请外,拜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未行,谏官言前相蔡确知安州,作诗借郝处俊事以讥太皇太后。大臣议迁之岭南。轼密疏:“朝廷若薄确之罪,则于皇帝孝治为不足;若深罪确,则于太皇太后仁政为小累。谓宜皇帝敕置狱逮治,太皇太后出手诏赦之,则于仁孝两得矣。”宣仁后心善轼言而不能用。轼出郊,用前执政恩例,遣内侍赐龙茶、银合, 58
慰劳甚厚。 【译】元佑四年,因积累了一些议论政事的话,被当权的人所恨。苏轼怕不被他们所容忍,请求调到外地,任龙图阁学士、杭州知州。尚未动身,谏官说前任宰相蔡确任安州知州,作诗借郝处俊的事讥讽太皇太后。大臣们建议把他流放岭南。苏轼上密奏说:“朝廷如果处分蔡确轻了,那对皇帝以孝治天下就不足;如果治罪重了,那对太皇太后的仁政又有所欠缺。认为应由皇帝下敕书立案逮捕治罪,太皇太后就下手诏宽赦他,那就仁和孝两方面都得当了。”宣仁后心里认为苏轼的话好而不能实行。苏轼出行外任时,朝廷使用过去执政大臣的旧例,派宦官赏赐他龙茶、银盒,慰劳很优厚。 既至杭,大旱,饥疫并作。轼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复得赐度僧牒,易米以救饥者。明年春,又减价粜常平米,多作饘粥药剂,遣使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轼曰:“杭,水陆之会,疫死比他处常多。”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橐中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畜钱粮待之。 【译】苏轼到杭州后,遇上大旱,饥荒和瘟疫并发。苏轼向朝廷请求,免去本路上供米的三分之一,又得赐予剃度僧人的牒文,用以换取米来救济饥饿的人。第二年春天,又减价出售常平仓的米,做了很多粥和药剂,派人带着医生到各街巷治病,救活的人很多。苏轼说:“杭州是水陆交通的要地,得疫病死的人比别处常要多些。”于是收集多余的钱二千缗,又拿出自己囊中黄金五十两,建造治病场所,渐渐积贮钱粮来防备疫病。 杭本近海,地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白居易又浚西湖水入漕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民以殷富。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浚治,宋兴,废之,葑积为田,水无几矣。漕河失利,取给江潮,舟行市中,潮又多淤,三年一淘,为民大患,六井亦几于废。轼见茅山一河专受江潮,盐桥一河专受湖水,遂浚二河以通漕。复造堰闸,以为湖水畜泄之限,江潮不复入市。以余力复完六井,又取葑田积湖中,南北径三十里,为长堤以通行者。吴人种菱,春辄芟除,不遣寸草。且募人种菱湖中,葑不复生。收其利以备修湖,取救荒余钱万缗、粮万石,及请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堤成,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画图,杭人名为“苏公堤”。 【译】杭州原来近海,当地泉水咸苦,居民稀少。唐代刺史李泌首先引西湖水造了六口井,百姓用水充足。白居易又疏通西湖水流入运河,从运河流入田亩,灌溉田地达一千顷,百姓因此殷实富裕。湖水中有很多茭白根,从唐朝到吴越钱氏,每年都疏浚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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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立国后,停止了,茭白根积为田,剩下水面没有多少了。运河的便利丧失了,靠江中的潮水供水,船在市中行驶,潮水又多淤泥,三年淘挖一次,成为百姓的大灾难,六口井也几乎荒废了。苏轼看到茅山一条河专门接受江中潮水,盐桥一条河专门接受湖水,就疏通二河来通航运。又造了坝堰闸门,用来作为积蓄和排泄湖水的枢纽,江中的潮水不再流入城市。用剩下的物力人力修复了六口井,又把茭白根堆积在湖中,筑成南北长三十里的长堤以便通行。吴地人种菱,到春天常加拔除,不留寸草。苏轼还募人在湖中种菱,使茭白根不再生长。收取的钱准备用来修湖时使用,取来救荒剩余的钱一万缗、粮一万石,和请求得到的剃度僧人文牒一百份来招募工役。堤筑成后,又种了木芙蓉、杨柳在堤上,看上去就像图画一样,杭州人称之为“苏公堤”。 杭僧净源,旧居海滨,与舶客交通,舶至高丽,交誉之。元丰末,其王子义天来朝,因往拜焉。至是,净源死,其徒窃持其像,附舶往告。义天亦使其徒来祭,因持其国母二金塔,云祝两宫寿。轼不纳,奏之曰:“高丽久不入贡,失赐予厚利,意欲求朝,未测吾所以待之厚薄,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寿之礼。若受而不答,将生怨心;受而厚赐之,正堕其计。今宜勿与知,从州郡自以理却之。彼庸僧猾商,为国生事,渐不可长,宜痛加惩创。”朝廷皆从之。未几,贡使果至,旧例,使所至吴越七州,费二万四千余缗。轼乃令诸州量事裁损,民获交易之利,无复侵挠之害矣。 【译】杭州僧人净源,以往住在海边,和外国商客来往,海船到高丽,人们都称赞他。元丰末年,高丽王子义天来朝贡,顺便去拜访净源。到了这里,净源已经死了,他的徒弟私自拿他的画像,附在海船中去告诉高丽人。义天也派他的人来祭奠净源,因此叫他们带着他们国母的两座金塔,说是祝太皇太后和皇帝长寿。苏轼不接受,上奏这事说:“高丽长久不来进贡,失去赏赐厚利,意图入朝朝贡,猜不出我们待他们的厚薄,所以借祭死去的僧人而行祝寿之礼。如果受了而不答复,将会产生怨恨;受了而厚加赏赐,正中了他们的计谋。现在应不加过问,让州郡官自己以理由推辞他们。那些庸俗僧侣狡猾商人,给国家滋生事端,其势不可助长,应当痛加惩罚。”朝廷都听从了他。不久,进贡的使者果然来了,按旧例凡使者所到吴越七个州,费用钱要二万四千余缗。苏轼就下令各州酌量减省,百姓获得贸易的好处,不再有骚扰的害处了。 浙江潮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激射,岁败公私船不可胜计。轼议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漕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余里以达于江。 60
又并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龙山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达于龙山漕河,以避浮山之险,人以为便。奏闻,有恶轼者,力沮之,功以故不成。 【译】 钱塘江的潮水从海门由东而来,有雷霆万钧之势,而浮山峙立江中,和渔浦各山犬牙交错,潮流旋转回流激荡喷射,每年冲毁公私船只数不胜数。苏轼建议从钱塘江上流有个叫石门的地方,沿着山向东,开凿运河,引钱塘江水和各山谷的水二十多里进入江中。又沿着山修筑堤岸,不足十里就到达龙山大慈浦,从浦以北曲折抵达小山岭,开凿山岭六十五丈以达领东的古河道,疏通古河道几里到达龙山的运河,来避开浮山的险处,人们认为很好。计划上奏,有恨苏轼的人,竭力阻挠,事情因此未能成功。 轼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海日两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常欲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常通,则吴中少水患。昔苏州以东,公私船皆以篙行,无陆挽者。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阨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十桥,以迅江势”。亦不果用,人皆以为恨。轼二十年间再莅杭,有德于民,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译】苏轼又说:“三吴的水,汇聚为太湖,太湖的水,流入松江入海。大海每天涨潮两次,海潮浊而松江水清,潮水常常要淤塞江流,而江中水流很清,经常随时把沙土冲去,所以海口常通,吴地很少闹水灾。从前苏州以东,公私船只都撑着篙行驶,没有用人在陆地上拉纤的。从庆历以来,在松江上大筑拉纤的道路,建筑长桥阻塞江水流通,所以现在三吴多有水灾,想在供拉纤用的路上凿孔、造孔桥,以加速江水的流量。”也没能实行,人们都引为恨事。苏轼二十年中两次到杭州,对百姓有功德,家家有他画像,人们饮食时一定向他祝福。又造了生祠来报答他。 六年,召为吏部尚书,未至。以弟辙除右丞,改翰林承旨。辙辞右丞,欲与兄同备从官,不听。轼在翰林数月,复以谗请外,乃以龙图阁学士出知颍州。先是,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致陈亦多水。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且凿黄堆欲注之于淮。轼始至颖,遣吏以水平准之,淮之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颍地为患。轼言于朝,从之。 【译】元佑六年,召为吏部尚书,未到任。因弟弟苏辙任尚书右丞,因此改任翰林承旨。苏辙辞去右丞,想和哥哥一同任侍从官,朝廷不许。苏轼在翰林院几个月,又因有谗言请求外调,于是以龙 61
图阁学士出朝任颍州知州。在此以前,开封所属各县多有水灾,官吏不研究事情的本末,决开那里的陂池湖沼,使之流入惠民河,河不能容纳,以致陈州也多水灾。又要凿通邓艾沟和颖河并流,并且凿开黄堆想让水流入淮河。苏轼刚到颍州,派差吏用水平尺度量地形,发现淮河的涨水高出新沟近一丈,如果凿开黄堆,淮河水反而会流向颍州地区成为灾害。苏轼向朝廷上言,朝廷接受了他的意见。 郡有宿贼尹遇等,数劫杀人,又杀捕盗吏兵。朝廷以名捕不获,被杀家复惧其害,匿不敢言。轼召汝阴尉李直方曰:“君能禽此,当力言于朝,乞行优赏;不获,亦以不职奏免君矣。”直方有母且老,与母诀而后行。乃缉知盗所,分捕其党与,手戟刺遇,获之。朝廷以小不应格,推赏不及。轼请以己之年劳,当改朝散郎阶,为直方赏,不从。其后吏部为轼当迁,以符会其考,轼谓已许直方,又不报。 【译】州中有多年的盗匪尹遇等人,多次劫掠杀人,又杀死捕盗官兵。朝廷因指名缉捕不到,被害的人家又怕他们害人,隐瞒了不敢说。苏轼召来汝阴尉李直方说:“你能捉到这个人,应当尽力对朝廷说,请求从优行赏;捉不到,也以不称职奏请免去你。” 李直方有个母亲且年老,他和母亲诀别然后出发。最终探知盗匪的地点,分头捕捉他的同党,亲手用戟刺尹遇,捉住了他。朝廷认为李直方官小不合条件,行赏未到李直方。苏轼请求把自己的年资劳绩,应改为朝散郎官阶,移作李直方的赏赐,朝廷不许。那以后吏部因为苏轼应当升迁,以符合他的考核,苏轼说已经答应给了李直方,朝廷又不答复。 七年,徙扬州。旧发运司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故操舟者辄富厚,以官舟为家,补其敝漏,且周船夫之乏,故所载率皆速达无虞。近岁一切禁而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以济饥寒,公私皆病。轼请复旧,从之。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兼侍读。 【译】元佑七年,移扬州。以前发运司主管东南漕运法,允许驾船的人私自载运货物,征收商税不许难。所以驾船的人就富裕了,把官船当作自己的家,修治船只,还救济船夫们的困乏,所以所载货物都很快到达而且没有事故。近年一切私载都被禁止,所以船只破旧人员贫困,多数人偷盗所运货物来救饥寒,公家私人都受害。苏轼请求恢复旧制,朝廷允准。不满一年,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 是岁,哲宗亲祀南郊,轼为卤簿使,导驾入太庙。有赭伞犊车并青盖犊车十余争道,不避仪仗。轼使御营巡检使问之,乃皇后及 62
大长公主。时御史中丞李之纯为仪仗使,轼曰:“中丞职当肃政,不可不以闻之。”纯不敢言,轼于车中奏之。哲宗遣使继疏驰白太皇太后,明日,诏整肃仪卫,自皇后而下皆毋得迎谒。寻迁礼部兼端明殿、翰林侍读两学士,为礼部尚书。高丽遣使请书,朝廷以故事尽许之。轼曰:“汉东平王请诸子及《太史公书》,犹不肯予。今高丽所请,有甚于此,其可予乎?”不听。 【译】这一年,哲宗亲自到南郊祭天,苏轼充当卤簿使,引导御驾进入太庙。有红色伞盖的牛车和青色伞盖的牛车十几辆争路,不回避仪仗队。苏轼叫御营巡检使去探问,是皇后和大长公主。当时御史中丞李之纯充任仪仗使,苏轼说:“中丞职务应当整肃政纪,不可以不奏闻此事。” 李之纯不敢说,苏轼在车中上奏了这件事。哲宗派人拿着奏疏赶去告诉太皇太后,第二天,诏令整肃仪仗卫队,从皇后而下都不许迎接谒见。不久升迁礼部兼端明殿、翰林侍读两学士,任礼部尚书。高丽派使者求要书籍,朝廷根据旧例都予允准。苏轼说:“汉朝东平王请求诸子书和《太史公书》,尚且不肯给。现在高丽所要求的还不止这些,这能给吗?”朝廷没有听。 八年,宣仁后崩,哲宗亲政。轼乞补外,以两学士出知定州。时国事将变,轼不得入辞。既行,上书言:“天下治乱,出于下情之通塞。至治之极,小民皆能自通;迨于大乱,虽近臣不能自达。陛下临御九年,除执政、台谏外,未尝与群臣接。今听政之初,当以通下情、除壅蔽为急务。臣日侍帷幄,方当戍边,顾不得一见而行,况疏远小臣欲求自通,难矣。然臣不敢以不得对之故,不效愚忠。古之圣人将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陛下圣智绝人,春秋鼎盛。臣愿虚心循理,一切未有所为,默观庶事之利害,与群臣之邪正。以三年为期,俟得其实,然后应物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无恨,陛下亦无悔。由此观之,陛下之有为,惟忧太蚤,不患稍迟,亦已明矣。臣恐急进好利之臣,辄劝陛下轻有改变,故进此说,敢望陛下留神,社稷宗庙之福,天下幸甚。” 【译】八年,宣仁后去世,哲宗亲自摄政。苏轼请求补任外地官职,以端明殿学士和翰林侍读学士出朝任定州知州。当时国家将要改变,苏轼不能入见皇帝辞别。既出发,上书说:“天下的太平和衰乱,出于下面情况的是否能上达。最太平的时候,小百姓都能自己表达意见;到大乱时,即使皇帝身边的侍臣也不能自己意见。陛下登位九年,除了执政大臣、御史谏官外,从不和群臣接触。现在亲政开始,应当把通晓下情、除去壅塞蒙蔽当作紧急要务。臣每天侍从于朝廷,正要到边地戍守,却不能见一面就走,何况疏远 63
小臣想自求表达意见,就难了。但臣不敢因不能面见的缘故,不尽愚忠。古代的圣人有所作为,一定先在暗处观察明处,处于静态观察动态,那么万物的情况,就全部呈现在面前了。陛下圣明智慧过人,年纪正盛。臣希望陛下虚心地推求事理,一切尚未有所作为时,静观事情地利弊,和群臣的邪正。用三年作为期限,等待得出事物的实际情形,然后根据事物的实际情形而采取相应的行动。让既有行动之后,天下没有怨恨,陛下也没有悔恨。由此看来,陛下的有所作为,只怕太早,不怕稍迟,也很明白了。臣怕急进好利的人,随意劝陛下就轻易有所改变,所以呈进此说,敢求陛下对此留神,这是宗庙社稷的福份,天下的大幸呀。” 定州军政坏驰,诸卫卒骄惰不教,军校蚕食其廪赐,前守不敢谁何。轼取贪污者配隶远恶,缮修营房,禁止饮博,军中衣食稍足,乃部勒战法,众皆畏伏。然诸校业业不安,有卒史以赃诉其长,轼曰:“此事吾自治则可,听汝告,军中乱矣。”立决配之,众乃定。会春大阅,将吏久废上下之分,轼命举旧典,帅常服出帐中,将吏戎服执事。副总管王光祖自谓老将,耻之,称疾不至。轼召书吏使为奏,光祖惧而出,讫事,无一慢者。定人言:“自韩琦去后,不见此礼至今矣。”契丹久和,边兵不可用,惟沿边弓箭社与寇为邻,以战射自卫,犹号精锐。故相庞籍守边,因俗立法。岁久法弛,又为保甲所挠。轼奏免保甲及两税折变科配,不报。 【译】 定州军政废弛,各卫戍士兵骄横懒惰缺乏训练,军官们克扣他们的军饷和赏赐,以前的太守不敢查问。苏轼把贪污的人发配到远恶之地,缮修营房,禁止饮酒,军中衣食稍见充足,于是约束训练作战方法,众人都畏惧服从。但各军校紧张不安,有个军中小吏来告发长官贪赃,苏轼说:“这事由我来处理是可以的,听你告发,军中就要乱了。”立即把他发配远处,众人由此安定。正逢春季大阅兵,将吏们长期失去了上下级的规定,苏轼命令恢复旧有的规定,主帅穿便衣走出帐中,将吏们穿军衣奉行差事。副总管王光祖自认为是老将,感到羞耻,称病不到。苏轼叫来书吏写奏章,王光祖害怕而出来,直到阅兵完毕,没有一人怠慢。定州人说:“自从韩琦走后,好久不见这礼制了。”宋朝和契丹和平已久,边界士兵不可使用,只有沿边的弓箭手和敌人靠近,用射箭自卫,还号称精锐。已故宰相庞籍镇守边界,根据当地风俗立法。年久后法制废弛,又被保甲法所扰乱。苏轼奏请免去保甲及两税折合摊派的办法,朝廷不予答复。 绍圣初,御史论轼掌内外制日,所作词命,以为讥斥先朝。遂以本官知英州,寻降一官,未至,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
居三年,泊然无所蒂芥,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又贬琼州别驾,居昌化。昌化,故儋耳地,非人所居,药饵皆无有。初僦官屋以居,有司犹谓不可,轼遂买地筑室,儋人运甓畚土以助之。独与幼子过处,著书以为乐,时时从其父老游,若将终身。 【译】 绍圣初年,御史论奏苏轼掌管起草内外诏令的时候,所作的文辞命令,认为是讥讽斥责先朝。因此按本官任英州知州,不久降一官级,还未到任,又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安置惠州。住了三年,他淡然处之毫不计较,对人不论贤才或是平民,都能得到他们的欢心。又被贬为琼州别驾,住在昌化。昌化,是以前的儋耳,不是人所能住的,药品都没有。苏轼起初租官房居住,有关还认为不可以,苏轼就买地筑屋,儋耳人就搬运砖土来帮助他。他独自和小儿子苏过一起住,用写书来自娱自乐,时常和当地父老一起游玩,好像要在这里终老。 微宗立,移廉州,改舒州团练副使,徒永州。更三大赦,遂提举玉局观,复朝奉郎。轼自元佑以来,未尝以岁课乞迁,故官止于此。建中靖国元年,卒于常州,年六十六。 【译】徽宗即位,移居廉州,改任舒州团练副使,又移至永州。又经过三次大赦,就提举玉局观,恢复朝奉郎。苏轼从元佑以来,从未因每年考绩要求升迁,所以官职仅止于此。建中靖国元年,在常州去世,享年六十六岁。 轼与弟辙,洵为文,既而得之于天。尝自谓:“作文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虽嬉笑怒骂之辞,皆可书而诵之。其体浑涵光芒,雄视百代,有文章以来,盖亦鲜矣。洵晚读《易》,作《易传》未究,命轼述其志。轼成《易传》,复作《论语说》;后居海南,作《书传》;又有《东坡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议》十五卷、《内制》十卷、《外制》三卷、《和陶诗》四卷。一时文人如黄庭坚、晁补之、秦观、张耒、陈师道,举世未之识,轼待之如朋俦,未尝以师资自予也。 【译】苏轼和弟弟苏辙,学他们的父亲苏洵写文章,从来得之于天资。曾经自称:“写文章如同行云流水,本来就没有一定的格式,仅是常要在该说的地方就说,该停的地方就停。”即使是嬉笑怒骂的话,都可以写成文章。他的文体博大丰富光辉灿烂,称雄百代,自有文章以来,也属少见。苏洵晚年读《周易》,写作《易传》未完成,叫苏轼完成他的遗愿。苏轼写成了《易传》,又写了《论语说》;后来住在海南,写了《尚书传》;又有《东坡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议》十五卷、《内制》十卷、《外制》三卷、《和陶诗》四卷。当时文人如黄庭坚、晁补之、秦观、张耒、陈师道, 65
还不被世人所知,苏轼都如朋友一样对待他们,从来不曾以老师的地位自居。 自为举子至出入侍从,必以爱君为本,忠规谠论,挺挺大节,群臣无出其右。但为小人忌恶挤排,不使安于朝廷之上。 【译】自从应考直到出入侍从皇帝,必定以忠于君主作为根本,忠心的规劝卓识的议论,正直而有大节,群臣没有超出他的。但被小人所忌恨排挤,不让他安心处于朝廷之中。 高宗即位,赠资政殿学士,以其孙符为礼部尚书。又以其文置左右,读之终日忘倦,谓为文章之宗,亲制集赞,赐其曾孙峤。遂崇赠太师,谥文忠。轼三子:迈、迨、过,俱善为文。迈,驾部员外郎。迨,承务郎。 【译】高宗即位,追赠资政殿学士,用他的孙子苏符任礼部尚书。又把他的文章放在身边,读起来整天忘了疲倦,说是文章的最高境界,亲自写了集赞,赏赐给他曾孙孙峤。追崇苏轼又赠太师,谥号文忠。苏轼有三个儿子:苏迈、苏迨、苏过,都善于写文章。苏迈,任驾部员外郎。苏迨,任承务郎。 论曰:苏轼自为童子时,士有传石介《庆历圣德诗》至蜀中者,轼历举诗中所言韩、富、杜、范诸贤以问其师。师怪而语之,则曰:“正欲识是诸人耳。”盖已有颉颃当世贤哲之意。弱冠,父子兄弟至京师,一日而声名赫然,动于四方。既而登上第,擢词科,入掌书命,出典方州。器识之闳伟,议论之卓荦,文章之雄隽,政事之精明,四者皆能以特立之志为之主,而以迈往之气辅之。故意之所向,言足以达其有猷,行足以遂其有为。至于祸患之来,节义足以固其有守,皆志与气所为也。仁宗初读轼、辙制策,退而喜曰:“朕今日为子孙得两宰相矣。”神宗尤爱其文,宫中读之,膳进忘食,称为天下奇才。二君皆有以知轼,而轼卒不得大用。一欧阳修先识之,其名遂与之齐,岂非轼之所长不可掩抑者,天下之至公也,相不相有命焉,呜呼!轼不得相,又岂非幸欤?或谓:“轼稍自韬戢,虽不获柄用,亦当免祸。”虽然,假令轼以是而易其所为,尚得为轼哉? 【译】 论说:苏轼在儿童时代,士人中有流传石介的《庆历圣德诗》到蜀地的,苏轼历举诗中所说韩琦、富弼、杜衍、范仲淹等贤人去问他的老师。老师觉得奇怪而对他解释,他就说:“正想认识这几个人。”这是因为他已有和当代贤人相并列的意思。二十岁左右,苏轼父子兄弟到了京城,一天而声名显赫,震动四方。不久登上进士高等,通过殿试,入朝掌管书函诏令,出任州县。他的才能器识弘大,议论卓识杰出,文章雄浑俊爽,政事精明能干, 66
四方面都有独到之处为主,而以过人的气势为辅。所以他所想到的,言语足以表达他的智谋,行为足以使他有所作为。至于灾祸到来时,他的节义足以坚守他的品德,这都是志和气的作用。仁宗刚读到苏轼、苏辙的制策,退朝后高兴地说:“朕今天给子孙寻到两个宰相了。”神宗尤其喜爱他的文章,在宫中阅读,御膳送来竟忘了吃,称他为天下奇才。两个皇帝都能够了解苏轼,而苏轼终究不能被重用。欧阳修先赏识他,他的名气就和欧阳修相等,岂不是苏轼的天才是不可被掩盖的,这是天下最公平的事,做不做宰相那是命。唉!苏轼不能做宰相,又难道不是他的幸运吗?有人说:“苏轼稍有隐晦,虽然不被重用,也应免去了灾祸。”虽然如此,假使苏轼以此而改变他的所作所为,还能成为苏轼吗?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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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宋史·向敏中传 读评 向敏中,字常之,开封人。父瑀,仕汉符离令。性严毅,惟敏 中一子,躬自教督,不假颜色。尝谓其母曰:“大吾门者,此儿也。”敏中随瑀赴调京师,有书生过门,见敏中,谓邻母曰:“此儿风骨秀异,贵且寿。”邻母入告其家,比出,已不见矣。及冠,继丁内外忧,能刻厉自立,有大志,不屑贫窭。 译:向敏中,字常之,河南开封人。父亲向瑀,在南汉做过符离令的官职。向瑀性格严厉刚毅,只有向敏中这个独子,亲自教育监督,从不给面子。向瑀曾经对向敏中的母亲说:“以后要光大门楣,就靠这个儿子了!”敏中随父瑀赴调京师,有个儒生过他家门,看见敏中,对邻居老妇说:“这个孩子的品格优异特别,以后地位高并且长寿。”邻居老妇进门告诉他家人,等她出来,那人已不见了。等到向敏中弱冠成年的时候,接连父母去世,而他却能够刻苦自立,胸有大志,不在乎家中贫穷。 太平兴国五年进士,解褐将作监丞、通判吉州,就改右赞善大夫。转运使张齐贤荐其材,代还,为著作郎。召见便殿,占对明畅,太宗善之,命为户部推官,出为淮南转运副使。时领外计者,皆以权宠自尊,所至畏惮,敏中不尚威察,待僚属有礼,勤于劝勖,职务修举。或荐其有武干者,召入,将授诸司副使。敏中恳辞,仍献所著文,加直史馆,遣还任。以耕籍恩,超左司谏,入为户部判官、知制诰。未几,权判大理寺。 译:太平兴国五年时考中进士,脱去布衣担任监丞、通判吉州,接又改任右赞善大夫。转运使张齐贤举荐他的才能,回到朝迁,任职著作郎。皇帝在消闲殿召见他,他对答明白流畅,宋太宗喜欢他,任命他做户部推官,调出做淮南转运副使。当时领外计者(到外当官的人),都因为受君王宠幸而有权势的人自我尊重,做事没什么畏惧,敏中没有使人敬畏的感觉(不夸耀威严精明),对待属官彬彬有礼,做事尽力,事务处理及时得当。有个推荐自己有军事才干的人(有人推荐他有军事才干),召进,就授他诸司副使(皇上召入,准备授予诸司副使之职)。敏中恳切辞让,依然写文章,加封直史馆,又兼任原职。因为皇帝耕籍恩赐,越级升到左司谏,调入任户部判官、管理承命草拟诏令。不久,管辖大理寺。 时没入祖吉赃钱,分赐法吏,敏中引钟离意委珠事,独不受。妖尼道安构狱,事连开封判官张去华,敏中妻父也,以故得请不预决谳。既而法官皆贬,犹以亲累落职,出知广州。入辞,面叙其事,太宗为之感动,许以不三岁召还。翌日,迁职方员外郎,遣之。是 68
州兼掌市舶,前守多涉讥议。敏中至荆南,预市药物以往,在任无所须,以清廉闻。就擢广南东路转运使,召为工部郎中。太宗飞白书敏中洎张咏二名付中书,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将用之。”左右因称其材,并命为枢密直学士。 译:当时没收祖吉赃钱,分别赐给执法的胥吏,敏中引钟离意委珠事(以钟离意不接受赃物之事作为理由),他不接受赏赐。妖尼道安件,事件牵连到开封判官张去华,他是敏中的岳父,所以得请不预先决定审判定罪(参与审判案件)。不久法官(法吏和判官)都被贬,他还是因为亲属牵连降职,调出管理广州。到皇帝面前辞别,当面叙述这件事,太宗被他的话感伤震惊,答应不过三年召还。第二天,被迁降方员外郎,调遣。这州兼掌市舶,前任太守多涉讥评非议。敏中到了荆南,想买药物以往,在任无所须,以清廉出名。就擢(就地擢升为)广南东路转运使,召为工部郎中。太宗飞白书敏中洎张咏二名付中书,曰:“这两个人是名臣,我将要重用他们。”身边的人称赞他们的才能,一起被任命为枢密直学士。 时通进、银台司主出纳书奏,领于枢密院,颇多壅遏,或至漏失。敏中具奏其事,恐远方有失事机,请别置局,命官专莅,校其簿籍,诏命敏中与咏领其局。太宗欲大任敏中,当途者忌之。会有言敏中在法寺时,皇甫侃监无为军榷务,以贿败,发书历诣朝贵求为末减,敏中亦受之。事下御史,按实,尝有书及门,敏中睹其名,不启封遣去。俄捕得侃私僮诘之,云其书寻纳筒中,瘗临江传舍。驰驿掘得,封题如故。太宗大惊异,召见,慰谕赏激,遂决于登用。未几,拜右谏议大夫、枢密院事副职。自郎中至是百余日,超擢如此。时西北用兵,枢机之任,专主谋议,敏中明辨有才略,遇事敏速,凡二边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至道初,迁给事中。 译:当时,通进、银台司负责收发奏折,都由枢密院管理,奏折很多,难以及时处理,有时甚至会出现遗漏和丢失奏折的现象。向敏中将这件事详细地上奏,担心边远地区的奏折处理延误时机,请求另外再设置一个处理这些奏折的机构,任命专门的前去管理,校订文件簿册。皇帝下诏任命向敏中和张咏管理这个机构。宋太宗想重用向敏中,朝中得势的对此非常忌恨他。正好有人说向敏中在法寺为官的时,皇甫侃监理无为军的贸易税收事务,因为受贿而被查处,于是皇甫侃给朝中显贵一个个送信请求减罪,向敏中也接到了信。此事被交给了御史调查,查实确有此事:曾经有人送信到向敏中门前,他看了信上的名字,没有开封便还给送信的人并让他回去了。不久抓住了皇甫侃的家臣(或家仆)查问他,说这 69
封信接着就放在竹筒里,埋在江边的客舍旁。于是便派当地驿站去把信挖出来,封口和名字都和原来一样没有动过。宋太宗感到非常惊奇诧异,接见他,宽慰晓喻并赏赐激励,就决定录用。不久,,升任谏议大夫、枢密院事副职。从郎中至这官职只有百余天,越级提升这么快速。当时西北边境带兵军务,是国家重要中心职务,独断计议,敏中明确地分辨,富有才能和谋略,遇到急事敏捷迅速,凡是二边道路、斥堠、走集的地方,没有不普遍了解。至道初年,升迁到给事中。 真宗即位,敏中适在疾告,力起,见于东序,即遣视事。进户部侍郎。会曹彬为枢密使,改为副使。咸平初,拜兵部侍郎、参知政事。从幸大名,属宋湜病,代兼知枢密院事。时大兵之后,议遣重臣慰抚边郡,命为河北、河东安抚大使,以陈尧叟、冯拯为副,发禁兵万人翼从。所至访民疾苦,宴犒官吏,莫不感悦。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 译:宋真宗即位后,敏中正在生病,刚能起来,在宫室的东厢房召见,马上被遣就职治事。进升户部侍郎。正好曹彬为枢密使,改任副使。咸平初年,升任兵部侍郎、参知政事。跟从皇上驾临大名,下属宋湜生病,临时兼任管理枢密院事务。当时大战之后,商议派遣重臣安慰抚恤边郡,任命他做河北、河东安抚大使,陈尧叟、冯拯为副使,发禁兵万人辅翼随从。所到的地方都访民疾苦,设宴犒赏官吏,没有一个一个不感动喜悦。四年,与本地同平章事(因为本来官任同平章事),担任集贤殿大学士。 故相薛居正孙安上不肖,其居第有诏无得贸易,敏中违诏质之。会居正子惟吉嫠妇柴将携赀产适张齐贤,安上诉其事,柴遂言敏中尝求娶己,不许,以是阴庇安上。真宗以问敏中,敏中言近丧妻不复议婚,未尝求婚于柴,真宗因不复问。柴又伐鼓,讼益急,遂下御史台,并得敏中质宅之状。时王嗣宗为盐铁使,素忌敏中,因对言,敏中议娶王承衍女弟,密约已定而未纳采。真宗询于王氏,得其实,以敏中前言为妄,罢为户部侍郎,出知永兴军。 译:已世的宰相薛居正孙子安上没才能,他的住宅有诏不能转卖,敏中认为有违诏并问明这件事。正好居正儿子惟吉寡妇柴将携带财产到张齐贤处,安上控告这件事,柴于是说敏中曾经请求娶他,不答应,因此覆荫庇护安上。真宗把这件事来询问敏中,敏中说妻子刚去世没有再谈婚事,没有向柴求过婚事,真宗就没有再问过。柴再次起诉,诉讼更加急迫,于是让御史台调查这些事,并得到敏中责问房子的状书。当时王嗣宗做盐铁使,一向忌恨敏中,因对言,敏中商议迎娶王承衍妹妹,秘密婚约已签订但还没向女方送求婚礼 70
物。真宗向王氏询问,得知这事是确实,认为敏中前面的说法是不实的,罢免了户部侍郎,调出管理永兴军。 景德初,复兵部侍郎。夏州李继迁兵败,为潘罗支射伤,自度孤危且死,属其子德明必归宋,曰:“一表不听则再请,虽累百表,不得,请勿止也。”继迁卒,德明纳款,就命敏中为鄜延路缘边安抚使,俄还京兆。 译:景德初年,调回任兵部侍郎。夏州李继迁打了败战,被潘罗支箭射伤,自已估计孤立危急将会死,属咐他的儿子德明一定要归顺宋朝,说:“一次上表归顺得不到回复就再呈,既使是百次上表,得不到回复,也不要停止。”继迁去世后,德明归顺,就任命敏中做鄜延路缘边安抚使,不久又回京城。 是冬,真宗幸澶渊,赐敏中密诏,尽付西鄙,许便宜从事。敏中得诏藏之,视政如常日。会大傩,有告禁卒欲倚傩为乱者,敏中密使麾兵被甲伏庑下幕中。明日,尽召宾僚兵官,置酒纵阅,无一人预知者。命傩入,先驰骋于中门外,后召至阶,敏中振袂一挥,伏出,尽擒之,果各怀短刃,即席斩焉。既屏其尸,以灰沙扫庭,张乐宴饮,坐客皆股栗,边藩遂安。时旧相出镇,不以军事为意。寇准虽有重名,所至终日游宴,则以所爱伶人或付富室,辄厚有得。张齐贤倜傥任情,获劫盗或至纵遣。帝闻之,称敏中曰:“大臣出临四方,惟敏中尽心于民事尔。”于是有复用之意。二年,又以德明誓约未定,徙敏中为鄜延路都部署兼知延州,委以经略,改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 译:当年冬天,宋真宗亲临澶渊,赐给向敏中秘密的诏书,把西方边境的事情都交给他,允许他相机处理。向敏中接到诏书后便将诏书藏起来,还和往常一样视察处理政务。碰到民间举行迎神祭祀的傩舞赛会,有人告密说禁军士兵中有人想假借傩会叛乱,向敏中秘密地派手下士兵身披盔甲潜伏在大堂下帷幕之中。第二天,他把当地所有的宾客、幕僚、士兵、军官都召来,设置酒宴纵情欢乐,没有一个人提前知道这件事情的。于是他便命傩舞之人进来,先让他们在门外表演歌舞,而后召他们来到台阶前,向敏中一挥衣袖,潜伏的士兵一涌而出,将他们全部擒住。果然这些人都携带短刀,当即就地斩首。等已经把所有尸体都藏起来,用灰土泥沙打扫厅堂之后,继续开宴饮酒。来的客人都两腿战栗,边境从此便安定了。当时旧相出任地方长官,不因为或战争有关的事情作为重要事。寇准虽然有很大的名望,所到的地方还是整天嬉游宴饮,那么用来喜欢伶人或者应付钱财多的人家,总是能得到很多好处。张齐贤风流倜傥自由纵情,获劫盗甚至释放遣发人的东西。皇帝闻到这 71
些事,称赞敏中说:“大臣出任外职,只有敏中能对民事的尽心呀。”接后又有再任用的想法。二年后,又以德明誓约未定,徙敏中做鄜延路都部署兼管理延州,用经略使来委任,改任河南府兼西京留守。 大中祥符初,议封泰山,以敏中旧德有人望,召入,权东京留守。礼成,拜尚书右丞。 译:大中祥符年初,讨论封禅泰山,因为敏中过去德行善绩有人望,又被皇帝召入,暂且任东京留守。封禅泰山礼仪结束后,升任尚书右丞。 时吏部选人多稽滞者,命敏中与温仲舒领其事。俄兼秘书监,又领工部尚书,充资政殿大学士,赐御诗褒宠。祀汾阴,复为留守。敏中以厚重镇静,人情帖然,帝作诗遣使驰赐之。拜刑部尚书。五年,复拜同平章事,充集贤殿大学士,加中书侍郎。寻充景灵宫使,宫成,进兵部尚书,为兖州景灵宫庆成使。 译:当时吏部选人多是拖延的人,命令敏中与温仲舒总领这些事。不久又兼任秘书监,再任工部尚书,担任资政殿大学士,皇帝作诗赏赐赞美推崇。在汾水的南面祭祀,又恢复做留守。敏中凭厚重镇静,人情帖然,皇帝作诗派遣使者快跑恩赐他。升任刑部尚书。五年后,再任同平章事,充任集贤殿大学士,加封中书侍郎。不久充任景灵宫使,景灵宫建成,升兵部尚书,又做兖州景灵宫庆成使。 天禧初,加吏部尚书,又为应天院奉安太祖圣容礼仪使。进右仆射兼门下侍郎,监修国史。是日,翰林学士李宗谔当对,帝曰:“朕自即位,未尝除仆射,今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应甚喜。”又曰:“敏中今日贺客必多,卿往观之,勿言朕意也。”宗谔既至,敏中谢客,门阑寂然。宗谔与其亲径入,徐贺曰:“今日闻降麻,士大夫莫不欢慰相庆。”敏中但唯唯。又曰:“自上即位,未尝除端揆,非勋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敏中复唯唯。又历陈前世为仆射者勋德礼命之重,敏中亦唯唯,卒无一言。既退,使人问庖中,今日有亲宾饮宴否,亦无一人。明日,具以所见对。帝曰:“向敏中大耐官职。”徙玉清昭应宫使。以年老,累请致政,优诏不许。三年重阳,宴苑中,暮归中风眩,郊祀不任陪从。进左仆射、昭文馆大学士,奉表恳让,又表求解,皆不许。明年三月卒,年七十二。帝亲临,哭之恸,废朝三日,赠太尉、中书令,谥文简。五子、诸婿并迁官,亲校又官数人。 译:天禧初年,升任吏部尚书,又作应天院奉安太祖圣容礼仪使。升任右仆射兼担任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当天,翰林学士李宗谔正与宋真宗谈论朝中事务,宋真宗说:“我即位以来,还没有任命过 72
仆射职位,如今任命向敏中,这是打破常规特别的任命,向敏中肯定很高兴。”又说:“向敏中家中今天肯定有很多来庆贺的客人,你去看看,不要说是我的意思。” 李宗谔到了以后,发现向敏中闭门谢客,门口很安静。李宗谔和他的亲随径直走进向敏中家中,过了一会便庆贺说:“今天听到您升迁的喜事,朝中同僚都很高兴感到欣慰,并要来庆贺。”向敏中只是点点头。李宗谔又说:“自从皇上即位以来,还没有任命宰相之位,若不是功勋卓著、德高望重,深爱倚重,地位特殊的臣子,哪能到这种地步呢?”向敏中也只是点点头。李宗谔又历数前朝担任仆射的的功勋和美德,以及如何被倚重之事。向敏中也只是点点头,最终还是没说一句话。李宗谔回去后,又派人去向敏中家中厨房询问,今天是否有亲戚宾客来饮酒赴宴,回复说没有一个人。第二天,李宗谔详细地把自己所见到的情形报告给宋真宗,真宗说:“向敏中非常胜任这个官职。”调职任玉清昭应宫使。因为年纪大,多次请求退休,皇帝褒美嘉奖不答复。第三年重阳节,在皇帝宴苑中,傍晚回家中风眩病,皇帝郊外祭祀天地不能侍从。进左仆射、昭文馆大学士,上表恳切辞让,再上表请求解职,皇帝都不答应。第二年三月去世,年纪七十二岁。皇帝亲自登临吊唁,极悲哀的哭,停止朝会三天,赠封太尉、中书令,谥号文简。五个孩子、几个女婿都升官,贴身校尉也封官数人。 敏中姿表瑰硕,有仪矩,性端厚岂弟,多智,晓民政,善处繁剧,慎于采拔。居大任三十年,时以重德目之,为人主所优礼,故虽衰疾,终不得谢。及追命制入,帝特批曰:“敏中淳谨温良,宜益此意。”其恩顾如此。有文集十五卷。 译: 敏中仪容魁梧,又有仪法规矩,性格端庄温厚和乐平易,多智,通晓民间行政事务,擅长处理繁重的事务,对拔擢任用很慎重。任重要职务三十多年,时常用高尚品德让人看,能得到君主优待礼遇(时人以品德高尚来看待他,被君主优待礼遇),所以即使生病,还是得不到推辞.等到死后由朝廷封赐制入。皇帝特别批示曰:“敏中敦厚谨慎温和善良,宜益此意。”他被皇帝关心照顾到这种地步。有文集十五卷。 子传正,国子博士;传式,龙图阁直学士;传亮,驾部员外郎;传师,殿中丞;传范,娶南阳郡王惟吉女安福县主,为密州观察使,谥惠节。 译:儿子传正任国子博士;传式任龙图阁直学士;传亮任驾部员外郎;传师任殿中丞;传范娶南阳郡王惟吉女安福县主,任密州观察使,谥号惠节。 73
传亮子经,定留后,谥康懿。经女即钦圣宪肃皇后也,以后族赠敏中燕王、传亮周王、经吴王。敏中余孙绎、绛,并官太子中书。 译:传亮的儿子经任定留后,谥号康懿。经的女儿是钦圣宪肃皇后,后来族谱追赠敏中为燕王、传亮为周王、经为吴王。敏中其他余孙绎、绛,一起任官太子中书。 论曰:宋至真宗之世,号为盛治,而得人亦多。李沆为相,正大光明,其焚封妃之诏以格人主之私,请迁灵州之民以夺西夏之谋,无愧宰相之任矣。沆尝谓王旦,边患既息,人主侈心必生,而声色、土木、神仙祠祷之事将作,后王钦若、丁谓之徒果售其佞。又告真宗不可用新进喜事之人,中外所陈利害皆报罢之,后神宗信用安石变更之言,驯至棼扰。世称沆为“圣相”,其言虽过,诚有先知者乎!王旦当国最久,事至不胶,有谤不校,荐贤而不市恩,救罪辄宥而不费辞。澶渊之役,请于真宗曰:“十日不捷,何以处之?”真宗答之曰:“立太子。”契丹逾岁给而借币,西夏告民饥而假粮,皆一语定之,伟哉宰相才也。惟受王钦若之说,以遂天书之妄,斯则不及李沆尔。向敏中耻受赃物之赐以远其污,预避市舶之嫌以全其廉,坚拒皇甫侃之书以免其累,拜罢之际,喜愠不形,亦可谓有宰相之风焉。 译:论曰:宋朝到真宗这代,号为盛治,而得人才也很多。李沆作宰相,正大光明,他烧了皇帝封妃的诏书用来阻碍皇帝的私人欲望,请求迁移灵州的百姓用来削除西夏的阴谋,真不愧宰相的职责呀。李沆尝经对王旦说,边边忧患已经停息,皇帝的奢侈之心一定萌发,而淫声与女色、建筑工程、神仙祠祷的事情将兴起,后来王钦若、丁谓等人果真施展他们巧言谄媚。又告真宗不可用新进喜事之人,中外所陈利害皆报罢之,后来神宗信任和委用王安石变更的建议,逐渐招致混乱。世人称赞李沆是“圣相”,这话虽然过头,的确有先知的看法呀!王旦主持国事最长,事至不胶,有谤不校,荐贤而不市恩,救罪辄宥而不费辞。 有事情不诡辩,有诽谤也不计较,举荐贤能而不讨好他人,挽救过失经常宽恕而没有多余的言辞。澶渊一战,对真宗请求到:“十天不战胜,用什么办法来处理?”真宗回答他:“新立太子。”契丹逾岁给而借币,西夏告民饥而假粮,皆一语定之, 契丹超过一年交付而借给他钱财,西夏报告百姓饥荒而借给他粮食宰相的才能是多么伟大呀。只是接受王钦若的建议,导致帝王的诏书荒诞不合理,这才比不上李沆罢了。向敏中把非法手段获取的财物认为是可耻来疏远他人污染,预前回避海外贸易的嫌疑来保他的廉,坚定拒绝皇甫侃之信来避免他的牵 74
连,升职降职的时候,喜悦怒气不表现在表面上,这真正叫做有宰相的风范呀。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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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宋史·张齐贤传 读评 张齐贤,曹州冤句人。生三岁,值晋乱,徙家洛阳。孤贫力 学,有远志,慕唐李大亮之为人,故字师亮。太祖幸西都,齐贤以布衣献策马前,召至行宫,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十事:曰下并、汾,曰富民,曰封建,曰敦孝,曰举贤,曰太学,曰籍田,曰选良吏,曰慎刑,曰惩奸。内四说称旨,齐贤坚执以为皆善,上怒,令武士拽出之。及还,语太宗曰:“我幸西都,唯得一张齐贤尔。我不欲爵之以官,异进可使帗汝为相也。” 译:张齐贤,曹州寃句人。三岁时,正值后晋战乱年代,搬家到洛阳。孤苦贫寒努力学习,有远大志向,敬慕唐李大亮的为人,因此取字师亮。太祖到西都,张齐贤以平民身份到马前献策,召至行宫,张齐贤用手画地,陈述十项事:攻克并、汾,富裕百姓,封建诸侯,和睦重孝,举荐贤能,太学,籍田,选用良吏,慎用刑罚,惩处奸恶。其中四项论述符合旨意,张齐贤固执地认为都很好,皇上发怒,命令武士把他拉出去。回京后。对太宗说:“我到西都,仅得到一个张齐贤罢了。我不想给与他官爵,以后可以让他辅佐你任宰相。” 太宗擢进士,欲置齐贤高第,有司偶失抡选,上不悦,一榜尽与京官,于是齐贤以大理评事通判衡州。时州鞫劫盗,论皆死,齐贤至,活其失入者五人。自荆渚至桂州,水递铺夫数千户,困于邮役,衣食多不给,论奏减其半。四年,代还,会亲征晋阳,齐贤上谒,迁秘书丞。忻州新下,命知州事。明年召还,改著作佐郎,直史馆,改左拾遗。冬,车驾北征,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齐贤上疏曰: 译:左宗选拔进士,想要把张齐贤放在高等,有关部门偶然失误,皇上不高兴,一榜进士全部授京官,于是张齐贤以大理评事通判衡州。当时本州审讯强盗,定罪都应处死,张齐贤到后,救活其中误入的五人。从荆渚到桂州,水路驿传役夫数千户,因邮传劳役而困苦,衣食大多不足,论述奏请减免一半。四年,任满回朝,太宗亲征晋阳,张齐贤拜见皇上,升为秘书丞。忻州刚被攻克,任命知州事。第二年召回,改任著作佐郎,直史馆,改任左拾遣。冬,皇帝北征,议论的人都说应当迅速夺取幽蓟,张齐贤上疏说: 方今海内一家,朝野无事。关圣虑者,岂不以河东新平,屯兵尚众,幽燕未下,辇运为劳?臣愚以为此不足虑也。自河东初 76
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纳米典吏,皆云自山后转般以授河东。以臣料,契丹能自备军食,则于太原非不尽力,然终为我有者,力不足也。河东初平,人心未固,岚、宪、忻、代未有军砦,入寇则田牧顿失,扰边则守备可虞。及国家守要害,增壁垒,左控右扼,疆事甚严,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于雁门阳武谷来争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则契丹不足吞,燕蓟不足取。 译:当今天下如同一家,朝野无事。圣上忧虑的,难道不是河东刚刚平定,驻军还很多,幽燕尚未攻下,运输辛劳吗?我认为这是不值得忧虑的。自河东攻克之后,我为忻州知州,捕获契丹纳米典吏,都说从山后转运供给河东。依我推测,契丹能够自备军粮,那么对于太原不是不尽力,然而最终被我们占有的原因,是军力不足。河东刚刚平定,人心还不稳固,岚、宪、忻、代尚未建立军寨,如果发生入侵就会使农田牧场立即丧失,骚扰边境则守备值得忧虑。等到国家守住要害,增设营垒,控制前后左右,边疆之事十分严紧,恩德威信已经盛行,民心已经安定,这在雁门阳武谷来争夺小利,这样他们的智慧能力是可以料想而知的。圣人行事,举动必求万全,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如果慎重对待此事,则契丹不值得吞并,燕蓟不值得夺取。 自古疆埸之难,非尽由敌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砦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赵也。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如任人。如是则边鄙宁,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之民获休息矣。民获休息,则田业增而蚕绩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且敌人之心固亦择利避害,安肯投诸死地而为寇哉? 译:自古边疆的灾难,不全是来自敌国,也有很多是边境官吏生事而导致的。如果沿边各寨安抚镇守得到合适的人选,只让他们增高营垒加深濠沟,积蓄力量培养锐气,安闲自处,安定自己招抚别人,这是李牧被赵国重用的原因:所谓选择士兵不如选择将帅,用武力不如用贤人。像这样就会边疆安定,边疆安定就能减少运输,运输减少河北的百姓就能得到休养生息。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就会农耕粮食增加而蚕桑纺织扩大,从事农业积聚粮食,以充实边境之用。况且敌人也是想要取利避害,怎么肯入死地进行侵扰呢? 臣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势而已乎?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人民,本也,疆土,末也。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在乎安 77
民而利之尔。民既安利,则远人敛衽而至矣。陛下爱民人、利天下之心,真尧、舜也。臣虑群臣多以纤微之利,克下之术,侵苦穷民,以为功能。至于生民疾苦,见之如不见,闻之如不闻,敛怨速尤,无大于此。伏望慎择通儒,分路采访两浙、江南、荆湖、西川、岭南、河东,凡前日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课利通济,可经久而行,为圣朝定法;除去旧弊,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以闻。敢循故常者,重置之法。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远人之归,可立而待也。 译:我听说以六合为家的人心怀天下,难道仅为争夺尺寸的小事,较量势力的强弱吗?因此圣人先治本后治末,安定内部来养外族。人民,是根本;疆土,是末节。五帝三王,没有不是以根本为先的。唐尧、虞舜的治国之道没有别的,就在于安定百姓使他们得到好处罢了。百姓安定获利,那么远方的人就会恭敬地前来。陛下爱护百姓、给天下带来好处的心意,真是唐尧、虞舜。我担心群臣多用微小之利,克扣下面之法,侵害贫穷百姓,作为功绩。至于百姓疾苦,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积聚怨恨加深罪责,没有比这更大的。我希望慎重挑选通儒,分路查访两浙、江南、剂湖、西川、横南、河东,凡前日赋税繁重的,进行改正,因势利导,使得赋税征收得法,可以长久施行,成为朝廷固定法制;除去旧弊,天下各州有对百姓不利的,委托长官上报。敢于沿袭旧例的,依法严惩。使夭下人都知道陛下的心意,感激陛下的恩德,用道德感化远方的人,用恩惠使百姓得到好处,远方民族的归附,指日可待。 六年,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冬,改右补阙,加正使。齐贤至官,询知饶、信、虔州土产铜、铁、铅、锡之所,推求前代铸法,取饶州永平监所铸以为定式,岁铸五十万贯,凡用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诣阙面陈其事,敷奏详确,议者不能夺。 译:六年,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冬,改授右补阙,加官正使。张齐贤任职后,询问得知饶州、信州、虔州是出产铜、铁、铅、锡的地方,查考前代的铸造方法,取饶州永平监所铸作为固定方法,每年铸钱五十万贯,共享铜八十五万斤,铅三十六万斤,锡十六万斤,到朝廷当面陈述这件事,奏报详尽确实,议政的人不能更改。 先是,诸州罪人多锢送阙下,路死者十常五六。齐贤道逢南剑、建昌、虔州所送,索牒视之,率非首犯,悉伸其冤抑。因力 78
言于朝,后凡送囚至京,请委强明吏虑问,不实,则罪及原问官属。自是江南送罪人者为减太半。 先是,江南诸州小民,居官地者有地房钱,吉州缘江地虽沦没,犹纳勾栏地钱,编木而浮居者名水场钱,皆前代弊政,齐贤悉论免之。 译:在此之前,各州罪都押送京城,途中死亡的常有十分之五六。张齐贤在路上遇到南剑、建昌、虔州押送的人,索取文书查看,都不是首犯,全部为他们陈述冤枉。极力向朝廷进言,此后凡押送囚犯到京城,请求委派精明的官吏审问,不确实,就惩处原来审问的。从此江南押送的罪人减少大半。 在此之前,江南各州的百姓,居住官府土地的有地房钱,吉州沿江地区即使被淹没,还得交纳勾栏地钱,编造木排居住在水上的称为水场钱,都是前代的弊政,张齐贤全部奏论免除。 初,李氏据有江南,民户税钱三千已上者户出丁一人,黥面,自备器甲输官库,出即给之,日支粮二升,名为义军。既内附,皆放归农。至是,言者以为此辈久在行伍,不乐耕农,乞遣使选充军伍,并其家属送阙下。齐贤上言:“江南义军,例皆良民,横遭黥配,无所逃避。克复之后,便放归农,久被皇风,并皆乐业。若逐户搜索,不无惊扰。法贵有常,政尚清净,前敕既放营农,不若且仍旧贯。”齐贤居使职,勤究民弊,务行宽大,江左人思之不忘。召还,拜枢密直学士,擢右谏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 译:当初,李氏占据江南,民户缴纳税钱三干以上的每户出壮丁一人,脸上刺字,自备武器盔甲交给官库,出征就发给他,每天支取粮食二升,称为义军。归附以后,都放回乡务农。到这时,谏官认为这些人长期在,不喜欢从事农耕,请求派遣使臣选择编入,连同他们的家属送到京城。张齐贤上言:“江南义军,本来都是善良的百姓,横遭黥面发配,无法逃避。光复之后,就放回家乡务农,长期蒙受朝廷感化,全都乐于农业。如果按户查找,就会受惊扰。法令贵在连续,政治崇尚清静,前画的敕令已经放回从事农业,不如暂时沿用旧制。”张齐贤官居转运使之职,勤于探究民政弊病,实行宽政,江左的人对他思念不忘。召回,为枢密直学士,提拔为右谏议大夫、签书枢密院事。 雍熙初,迁左谏议大夫。三年,大举北伐,代州杨业战没。上访近臣以策,齐贤请行,即授给事中、知代州,与部署潘美同领缘边兵马。是时辽兵自湖谷入寇,薄城下,神卫都校马正以所部列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部署卢汉赟畏懦,保壁自固。齐贤选厢军二千,出正之右,誓众慨,一以当百,辽兵遂却。 79
译:雍熙初年,改为左谏议大夫。三年,大规模北伐,代州杨业战死。皇上向亲近大臣询问策略,张齐贤请求出行,当即授给事中、代州知州,与部署潘美共同统率边境。这时辽兵从湖谷入侵,逼近城下,神卫都校马正把所辖兵力排列在南门外,寡不敌众,副部署卢汉餮胆小害怕,固守营垒。张齐贤挑选厢军二千人,从马正的右方出击,慷慨誓师,以一当百,辽兵于是后退。 先是,约潘美以并师来会战,无何,间使为辽人所得。齐贤以师期既漏,且虞美众为辽所乘。既而美使至,云师出并州,至柏井,得密诏,东师败绩于君子馆,并之全军不许出战,已还州矣。于时辽兵塞川,齐贤曰:“贼知美之来,而不知美之退。”乃闭其使密室,中夜发兵二百,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然刍。辽兵遥见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骇而北走。齐贤先伏步兵二千于土磴砦,掩击大败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数百级,获马二千、器甲甚众。捷奏,且归功汉赟。 译:在此之前,约潘美率并州前来会战,不多时,间谍被辽军抓获。张齐贤因为出兵日期已经泄露,还担心潘美的人马被辽军袭击。接着潘美的使臣到达,说离开并州,到柏井,收到秘密诏书,东路在君子馆战败,并州全部不许出战,已经返回州城。这时辽兵布满原野,张齐贤说:“贼军知道潘美前来,而不知他退回的事。”于是把使臣关闭在密室,半夜派出二百士兵,每人手持一面旗帜,身背一捆干草,离州城西南三十里,排列旗帜点燃柴草。辽兵远远看见火光中有旗帜,以为并州到来,惊慌地向北逃走。张齐贤预先在土磴寨埋伏步兵二千,袭击而大败他们,俘获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首数百级,获得战马两千匹、武器盔甲很多。捷报上奏,把功劳归于汉赟。 端拱元年冬,拜工部侍郎。辽人又自大石路南侵,齐贤预简厢兵千人为二部,分屯繁畤、崞县。下令曰:“代西有寇,则崞县之师应之;代东有寇,则繁畤之师应之。比接战,则郡兵集矣。”至是,果为繁畤兵所败。 译:端拱元年冬,为工部侍郎。辽军又从大石路南侵,张齐贤预先选厢兵一千人分为二部,分别驻兵繁畤、崞县。下令说:“代州以西有敌军,就由崞县的抵御;代州以东有敌军,就由繁畤的抵御。交战时,州兵集中攻打。”这时,果然被繁畤兵打败。 80
二年,置屯田,领河东制置言方田都部署,入拜刑部侍郎、枢密副使。淳化二年夏,参知政事,数月,拜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齐贤母孙氏年八十余,封晋国太夫人,每人谒禁中,上叹其福寿、有令子,多手诏存问,加赐与,搢绅荣之。 译:二年,设屯田,领河东制置方田都部署,入朝为刑部侍郎、枢密副使。淳化二年夏,任参知政事,几个月后,为吏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齐贤母亲孙氏八十多岁,封晋国太夫人,时时有人拜见她,皇上赞叹她有福有寿、有优秀的儿子,多次亲手书写诏书慰问,加以赏赐,大臣们以此为荣。 初,王延德与朱贻业同掌京庾,欲求补外,贻业与参政李沆有姻娅,托之以请于沆,沆为请于齐贤,齐贤以闻。太宗以延德尝事晋邸。怒其不自陈而干祈执政,召见诘责。延德、贻业皆讳不以实对,齐贤不欲累沆,独任其责。四年六月,罢为尚书左丞。十月,命知定州,以母老不愿往,未几,丁内艰,水浆不入口者七日,自是日啖粥一器,终丧不食酒肉蔬果。寻复转礼部尚书、知河南府。时狱有大辟将决,齐贤至,立辨而释之。三日,徙知永兴军。时阁门祗候赵赞以言事得幸,提点关中刍粮,所为多豪横。齐贤论列其罪,卒抵于法。俄徙襄州,移荆南,又徙安州。逾年,加刑部尚书。 译:起初,王延德与朱贻业共同掌管京城粮仓,想要请求任地方官职,朱贻业与参政李沆有姻亲关系,托他来向李沆请求,李沆为此向张齐贤请求,张齐贤上报。太宗因为王延德曾在晋王府任职,恼怒他不自己陈述而请求执政大臣,召见追问责备。王延德、朱贻业都隐瞒不用实情答对,张齐贤不想连累李沆,独自承担这一罪责。四年六月,降为尚书左丞。十月,任命为定州知州,因为母亲年老不愿前去。不久,母亲去世服丧,不吃不喝达七天,从此每天仅喝一碗粥,直到服丧结束不吃酒肉蔬果。很快又转为礼部尚书、河南府知府。当时有个案件将要判处犯人斩首,张齐贤到达后,马上辨明情况释放了他,三日后,转为永兴军知军。当时阀门祗候赵赞因上言受到宠幸,提点关中粮草,所作所为大多骄横。张齐贤列举上报他的罪行,终于依法处理。随即调任襄州,调任剂南,又转安州。过了一年,加官刑部尚书。 真宗即位,召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尝从容为上言皇王之道,而推本其所以然,且言:“臣受陛下非常恩,故以非常为报。”上曰:“朕以为皇王之道非有迹,但庶事适治道则近之矣。”时戚里有分财不均者更相讼,又入宫自诉。齐贤曰:“是非台府所能决,臣请自治。”上俞之。齐贤坐相府,召讼者问曰:“汝 81
非以彼所分财多、汝所分少乎?”曰:“然。”命具款。乃召两吏,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货财无得动,分书则交易之。明日奏闻,上大悦曰:“朕固知非君莫能定者。”郊祀,加门下侍郎。与李沆同事,不相得。坐冬至朝会被酒失仪,免相。 译:真宗即位,召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曾从容地为皇上讲解皇王之道,而且从根本上推究为什么是这样,并说:“我受到陛下特别恩遇,因而以特别之法报答。”皇上说:“我认为皇王之道并不是有业绩,只要各种政务合于治国之道就与之相近了。”当时外戚之中有人分配财产不平均而相互诉讼,又进入皇官自行陈述。张齐贤说:“这不是御史台所能判决的,我请求亲自处理。”皇上答应了他。张齐贤坐在相府,召见告状的人间道:“你不是因为他所分财产多、你所分的少吗?”答道:“是这样。”命令准备好文书。就召来两名吏人,下令甲家进入乙家住宅,乙家进入甲家住宅,财物不许移动,分配文书也进行交换。第二天奏报,皇上非常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不是你没有人能够判定。”郊祀,加官门下侍郎。与李沆为同事,不和。因冬至朝会醉酒有失礼仪,免宰相之职。 四年,李继迁陷清远军,命为泾、原等州军安抚经略使,以右司谏梁颢为之副。齐贤上言谓:“清远军陷没以来,青冈砦烧弃之后,灵武一郡,援隔势孤,此继迁之所觊觎而必至者也。以事势言之,加讨则不足,防遏则有余。其计无他,蕃部大族首领素与继迁有隙者,若能啖以官爵,诱以货利,结之以恩信,而激之以利害,则山西之蕃部族帐,靡不倾心朝廷矣。臣所领十二州军,见二万余人,若缘边料柬本城等军,更得五万余人,招致蕃部,其数又逾十数万。但彼出则我归,东备则西击,使之奔走不暇,何能为我患哉?今灵武军民不翅六七万,陷于危亡之地,若继迁来春于我兵未举之前,发兵救援灵武,尽驱其众,并力攻围,则灵州孤城必难固守。万一失陷,贼势益增,纵多聚甲兵,广积财货,亦难保必胜矣。臣所以乞封潘罗支为六谷王而厚以金帛者,恐继迁旦暮用兵断彼卖马之路也。苟朝廷信使得达潘罗支,则泥埋等族、西南远蕃,不难招集。西南既廪命,而缘边之势张,则鄜、延、环、庆之浅蕃,原、渭、震戎之熟户,自然归化。然后使之与对替甲兵及驻泊军马互为声援,则万山闻之,必不敢于灵州、河西顿兵矣。万山既退,则贺兰蕃部亦稍稍叛继迁矣。若曰名器不可以假人,爵赏不可以滥及,此乃圣人为治之常道,非随时变易之义也。” 82
译:四年,李继迁占领清远军,任命为泾、原等州军安抚经略使,任命右司谏梁颢作为他的副便。张齐贤上言说:“清远军陷落以来,青冈寨烧毁放弃之后,灵武一州,外援隔绝势力孤单,这是李继迁要侵占而且必定会来的地方。从事态发展趋势来说,进行讨伐则军力不足,防守则军力有余。没有别的计策,蕃部豪族首领中平时与李继迁有仇的,如果能用官爵来诱惑,用财物来吸引,用恩德威信来交结,而讲明利害,那么山西的蕃部各族,无不倾心于朝廷了。臣所管辖十二州的,现有二万余人,如果沿边地区挑选本城等军,又得到五万余人,招来蕃部,这个数目又超出十几万。对方出兵我们就返回,东侧有备就进攻西侧,使他们疲于奔命,怎么能成为我们的祸患呢?现在灵武军民不过六七万,陷于危亡之地,如果李继迁明年春天在我军尚未出发之前,发兵救援灵武,以他的全部兵力,合力攻打围困,灵武一座孤城必然难以固守。万一失陷,敌军势力更增,纵然聚集更多兵力,大量屯积财物,也难以保证必胜。我请求封潘罗支为六谷王并用金帛厚赠的原因,是害怕李继迁一旦用兵就隔断了他卖马的道路。如果朝廷信使能够到达潘罗支那里,那么泥埋等族、西南偏速蕃族,不难招集。西南接受了王命,边境沿线的势力就大了,那样墉、延、环、庆的近地蕃族,原、渭、镇戎的熟户,自然归附王化。然后让他们与对替甲兵及驻守互为声援,那么万山听到此事,必定不敢在灵州、河西留驻。万山既已撤退,贺兰蕃部也就会逐渐叛离李继迁。如果说名器不可以随便给人,爵位赏赐不可以随便施予,这是圣人统治的常道,而不是随机应变的原意。” 齐贤又请调江淮、荆湘丁壮八万以益防御,朝议以为动摇,兼泽国人民,远戍西鄙亦非便,计遂寝。 译:张齐贤又请求征调江淮、荆湘壮丁八万人增加防御,朝廷商议认为要动摇民心,而且水乡之人,到遥远的西部边境守卫也不利,其计就此中止。 齐贤又言:“灵州斗绝一隅,当城镇完全、碛路未梗之时,中外已言合弃,自继迁为患已来,危困弥甚。南去镇戎约五百余里,东去环州仅六七日程,如此畏途,不须攻夺,则城中之民何由而出,城中之兵何由而归?欲全军民,理须应接。为今之计,若能增益精兵,以合西边屯驻、对替之兵,从以原、渭、镇戎之师,率山西熟户从东界而入,严约师期,两路交进。设若继迁分兵以应敌,我则乘势而易攻。且奔命途道,首尾难卫,千里趋利,不败则禽。臣谓兵锋未交,而灵州之围自解。然后取灵州军民,而置砦于萧关、武延川险要处以侨寓之,如此则蕃汉士人之心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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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赖。裁候平宁,却归旧贯,然后纵蕃汉之兵,乘时以为进退,则成功不难矣。”时不能用。未几,灵武果陷。 译:张齐贤又上言:“灵州在偏僻之地,当城镇完全、道路尚未阻隔之时,内外已议论应当放弃,自从李继迁成为祸患以来,危险更加严重。南距镇戎约五百余里,束距环州近六七天的行程,这样艰难的路程,不去攻击夺取,城中出百姓从何处逃出,城中的从何处返回?想要保全军民,按理必须接应。按现在的情形,如果能增加精兵,合于西部边疆屯驻、替换的,以原、渭、镇戎的,率领山西的熟户从柬部边界进入,严格约定行军日期,两路同时进发。假如李继迁分兵来应敌,我方乘势易于进攻。而且长途奔命,首尾难于照应,千里奔擎,不是失败就是被擒。我认为尚未交战,灵州的围困就能自行解除。然后转移灵州军民,在萧关、武延川险要之处设营寨安置军民,这样就能使当地蕃漠各族民心有所依赖。等到安定和平,再返回旧的居住地,然后发出蕃漠各族,根据时机决定进退,成功就不难了。”当时不能采用。不久,灵武果然陷落。 闰十二月,拜右仆射、判汾州,不行,改判永兴军兼马步军部署。时薛居正子惟吉妻柴氏无子早寡,尽畜其货产及书籍论告,欲改适齐贤。惟吉子安上诉其事,上不欲置于理,命司门员外郎张正伦就讯,柴氏所对与安上状异。下其事于御史,乃齐贤子太子中舍宗诲教柴氏为词。齐贤坐责太常卿、分司西京,宗诲贬海州别驾。 译:闰十二月,授为右仆射、判邰州,没有出行,改为判永兴军兼马步军部署。当时薛居正的儿子薛惟吉妻柴氏没有儿子而守寡,全部收藏他的财产及书籍论告,想要改嫁张齐贤。薛惟吉的儿子薛安上上诉这件事。皇上不想依法理处理,命令司门员外郎张正伦前去查问,柴氏对答的与薛安上状词不同。把这件事交给御史审讯,是张齐贤儿子太子中舍张宗诲教柴氏这样说的。张齐贤因罪降为太常卿、分司西京,张宗诲贬为海州别驾。 景德初,起为兵部尚书、知青州。上幸澶渊,命兼青、淄、潍州安抚使。二年,改吏部尚书。上疏言曰:“臣在先朝,常忧灵、夏两镇终为继迁并吞,言事者以臣所虑为太过,略举既往之事以明本末。当时臣下皆以继迁只是怀恋父祖旧地,别无他心,先帝与以银州廉察,庶满其意。尔后攻劫不已,直至降麟、府州界八部族蕃酋,又胁制贺兰山下帐族,言事者犹谓封奖未厚。洎陛下赐以银、夏土壤,宠以节旄,自此奸威愈滋,逆志尤暴。屡断灵州粮路,复挠缘边城池,数年之间,灵州终为吞噬。当灵池、清 84
远军垂欲陷没,臣方受经略之命。臣思继迁须是得一两处强大蕃族与之为敌,此乃以蛮夷攻蛮夷,古今之上策也。遂请以六谷名目封潘罗支,俾其展效。其时近臣所见,全与臣谋不同,多为沮挠。及继迁为潘罗支射杀,边患谓可少息。今其子德明依前攻劫,析逋游龙钵等尽在部下,其志又似不小。臣虑德明乘大驾东幸之际,去攻六谷,则瓜、沙、甘、肃、于阗诸处渐为控制矣。向使潘罗支尚在,则德明未足为虞;今潘罗支已亡,厮铎督恐非其敌。望委大臣经制其事。” 译:景德初年,起用为兵部尚书、青州知州。皇上到澶渊,任命他兼青、淄、滩州安抚使。二年,改为吏部尚书。上疏进言说:“我在先朝,经常担心灵、夏两镇最终为李继迁吞并,谏官认为臣的担忧太过分,筒略列举以往的事来说明本末。当时我认为李继迁祇是怀恋父辈居住的旧地,没有其它的想法,先帝授予银州廉察官,以求满足他的愿望。后来攻击抢夺不断,直到收降麟、府州境内八个部落的酋长,又控制贺兰山下的游牧部族,谏官还说封赏不够丰厚。陛下以银、夏的土地赏赐他,用官爵来表示恩宠,从此奸邪的威势更加滋长,叛逆的意图非常明显。多次阻断灵州运粮通道,又骚扰边境城池,数年之间,灵州终于被他占领。灵池、清远军将要陷落,我刚接受指挥处理之命。我想到李继迁必须是有一两处强大的蕃族与他为敌,这就是用蛮夷进攻蛮夷,古今都是上策。于是请求用六谷的名号封潘罗支,使他效力。那时大臣的看法,全与我的谋划不同,大多进行阻挠。李继迁被潘罗支射杀后,边患以为可以稍有平息。现在他的儿子李德明照旧进攻掠夺,析逋游龙钵等都在他统辖之下,他的志气又似不小。我忧虑李德明乘皇上到束部地区之际,去攻打六谷,那样瓜、沙、甘、肃、于阗各处就逐渐被他控制了。如果潘罗支还在,李德明就不值得担忧;现在潘罗支已经死去,厮铎督恐怕不是他的敌手。希望委派大臣谋划管理那里的事务” 从东封还,复拜右仆射。时建玉清昭应宫,齐贤言绘画符瑞,有损谦德,又违奉天之意,屡请罢其役。 译:随从封潭柬岳回朝,又授为右仆射。当时建玉清昭应宫,张齐贤上言绘画祥瑞,有损谦虚的美德,又违背尊奉上天的意思,多次请求停止这项工程。 三年,出判河阳,从祀汾阴还,进左仆射。五年,代还,请老,以司空致仕。入辞便坐,方拜而仆,上遽止之,许二子扶掖升殿,命益坐茵为三。 译:三年,出朝判河阳,随从祭祀汾阴回朝,进官左仆射。五 85
年,任满回朝,请求告老,以司空退休。入宫在便殿辞别,刚刚下拜就摔倒,皇上急忙阻止他,允许两个儿子搀扶上殿,命令增加坐垫到三层。 归洛,得裴度午桥庄,有池榭松竹之盛,日与亲旧觞咏其间,意甚旷适。七年夏,薨,年七十二。赠司徙,谥文定。 译:返回洛阳,得到裴度的午桥庄,有池榭松竹的美景,每天与亲戚朋友在其问饮酒赋诗,心情非常旷达闲适。七年夏,去世,享年七十二岁。赠官司徒,谧号文定。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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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宋史·包拯传 读评 包拯字希仁,庐州合肥人也。始举进士,除大理评事,出知 建昌县。以父母皆老,辞不就。得监和州税,父母又不欲行,拯即解官归养。后数年,亲继亡,拯庐墓终丧,犹徘徊不忍去,里中父老数来劝勉。久之,赴调,知天长县。有盗割人牛舌者,主来诉。拯曰:“第归,杀而鬻之。”寻复有来告私杀牛者,拯曰:“何为割牛舌而又告之?”盗惊服。徙知端州,迁殿中丞。端土产砚,前守缘贡,率取数十倍以遗权贵。拯命制者才足贡数,岁满不持一砚归。 译:包拯字希仁,庐州合肥人。最初考上进士,当任大理评事,离开京到建昌任知县。因父母都年老,推辞不去就职。得以监管和州税务,父母又不想出行,包拯就解官回去供养。又几年后,父母相继去世,包拯守墓服满丧期,仍然徘徊不忍离去,乡里父老几次来劝说勉励。过了很久,迁转到天长知县。有盗割去他人牛舌的,牛的主人来上诉。包拯说:“只管回去,杀了卖掉它。”不久又有人来告发私自杀牛,包拯说:“为什么要割去牛舌而又告发他?”盗惊恐认罪。调任知端州,迁升殿中丞。端州本地产砚,以前的太守趁着进贡,一般索取几十倍的端砚送给权贵。包拯命令制砚者仅制足上贡的数量,任职期满不拿一块砚回去。 寻拜监察御史里行,改监察御史。时张尧佐除节度、宣徽两使,右司谏张择行、唐介与拯共论之,语甚切。又尝建言曰:“国家岁赂契丹,非御戎之策。宜练兵选将,务实边备。”又请重门下封驳之制,及废锢赃吏,选守宰,行考试补荫弟子之法。当时诸道转运加按察使,其奏劾官吏多摭细故,务苛察相高尚,吏不自安,拯于是请罢按察使。 译:不久拜监察御史裹行,改监察御史。当时张尧佐除节度、宣徽雨使,右司谏张择行、唐介与包拯一起奏论此事,言辞很急切。又曾经建议说:“国家每年向契丹交纳财物,不是抵御戎人的计策,应该操练选择将领,致力于充实边境守备。”又请求重视门下封还驳正的制度,以及废黜贪官污吏不得做官,选择郡守县宰,推行考核试用补任恩荫子弟的方法。当时各道转运加按察使,他们上奏官吏大多指摘细小过失,注重苛刻严察相互标榜,官吏自觉不安,包拯因此请求免去按察使。 去使契丹,契丹令典客谓拯曰:“雄州新开便门,乃欲诱我叛人,以刺疆事耶?”拯曰:涿州亦尝开门矣,刺疆事何必开便门哉?”其人遂无以对。 87
译:离朝出使契丹,契丹让典客对包拯说:“雄州新近开放关塞便门,是想引诱我方叛逆之人刺探边境事务吗?”包拯说:“涿州也曾经开放过关门,刺探边境事务为什么一定要开放便门呢?”那人就无言以对。 历三司户部判官,出为京东转运使,改尚书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徙陕西,又徙河北,入为三司户部副使。秦陇斜谷务造船材木,率课取于民;又七州出赋河桥竹索,恒数十万,拯皆奏罢之。契丹聚兵近塞,边郡稍警,命拯往河北调发军食。拯曰:“漳河沃壤,人不得耕,刑、洺、赵三州民田万五千顷,率用牧马,请悉以赋民。”从之。解州盐法率病民,拯往经度之,请一切通商贩。 译:历任三司户部判官,出京任京东转运使,改尚书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调任陕西,又调任河北,入朝任三司户部副使。秦陇斜谷务所的造船木材,一概向百姓征收索取;又七个州交纳河桥竹索的赋税,一般有几十万,包拯都奏请加以废除。契丹在邻近边塞地区集结,边境州郡渐加戒备,命令包拯去河北调发军粮。包拯说:“漳河地区肥沃的土壤,百姓不能耕种,邢、沼、赵三州农田一万五千顷,一概用来牧马,请求把这些全都分给百姓。”听从他的意见。解州盐法规定使百姓困竭,包拯前去加以经营管理,请求一概与商贩流通交换。 除天章阁待制、知谏院。数论斥权幸大臣,请罢一切内除曲恩。又列上唐魏郑公三疏,愿置之坐右,以为龟鉴。又上言天子当明听纳,辨朋党,惜人才,不主先入之说,凡七事;请去刻薄,抑侥幸,正刑明禁,戒兴作,禁妖妄。朝廷多施行之。 译:除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多次论述斥责权贵得宠大臣,请求免去一切由内廷施予的曲意恩赐。又依次递上唐魏郑公的三条奏疏,希望放在座位右侧,作为借鉴。又上言天子应当明于听取采纳,分辨朋党,爱惜人才,不坚持先入为主的说辞,一共七件事;请求废除苛刻不宽厚的做法,抑制侥幸投机得官,正刑法明禁令,戒除兴建劳作,禁丘妖言妄说。朝廷大多加以施行。 除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尝建议无事时徙兵内地,不报。至是,请:“罢河北屯兵,分之河南兖、郓、齐、濮、曹、济诸郡,设有警,无后期之忧。借曰戍兵不可遽减,请训练义勇,少给糇粮,每岁之费,不当屯兵一月之用,一州之赋,则所给者多矣。”不报。徙知瀛州,诸州以公钱贸易,积岁所负十余万,悉奏除之。以丧子乞便郡,知扬州,徙庐州,迁刑部郎中。坐失保任,左授兵部员外郎、知池州。 88
译:除龙图圈直学士、河韭都转运使。曾经提议太平无事时把调到内地,没有答复。至此时,请求:“解除河北驻守,把他们分布在黄河以南的兖、郸、齐、濮、曹、济各郡,如果有紧急情况,没有误时的忧虑。如果说驻守不能立刻削减,请求训练民兵,稍加供给干粮,每年的费用,不到驻守一个月的开支,一个州的赋税,那么供给的人数就多了。”没有答复。调任知瀛州,各州用官府的钱做买卖,年累计亏负十多万,都上奏加以除去。因丧子请求任政务清简的郡职,知扬州,调任庐州,迁升刑部郎中。因担保推荐失误获罪,贬官授兵部员外郎、知池州。 复官,徙江宁府,召权知开封府,迁右司郎中。拯立朝刚毅,贵戚宦官为之敛手,闻者皆惮之。人以包拯笑比黄河清,童稚妇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京师为之语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旧制,凡讼诉不得径造庭下。拯开正门,使得至前陈曲直,吏不敢欺。中官势族筑园榭,侵惠民河,以故河塞不通,适京师大水,拯乃悉毁去。或持地券自言有伪增步数者,皆审验劾奏之。 译:恢复官位,调任江宁府,召权知开封府,迁升右司郎中。包拯在朝中刚正坚毅,贵戚宦官为之收敛,听说的人都畏惧他。人们把包拯的一笑和黄河水变清相比,童稚妇女,也知道他的名声,叫他“包待制”。京城为此传言说:“请托不到,有间罗包老。”旧时制度,凡是诉讼不能径直来到庭下。包拯打开正门,让人能够到庭前陈述事情对错,府吏不敢欺骗。朝内和有权势的家族修建园林亭榭,侵入惠民河,因此河道堵塞不通,正值京师发大水,包拯就将这些全部拆毁。有人拿着地契自己陈述有伪造增加尺度的,都审察验证将他们揭发上奏。 迁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奏曰:“东宫虚位日久,天下以为忧,陛下持久不决,何也?”仁宗曰:“卿欲谁立?”拯曰:“臣不才备位,乞豫建太子者,为宗庙万世计也。陛下问臣欲谁立,是疑臣也。臣年七十,且无子,非邀福者。”帝喜曰:“徐当议之。”请裁抑内侍,减节冗费,条责诸路监司,御史府得自举属官,减一岁休暇日,事皆施行。 译:迁升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上奏说;“束宫太子空缺已久,天下为此担忧,陛下长久以来没有决定,为什么呢?”仁宗说:“你想立谁?”包拯说:“臣没有才能充任官位,请求预先立太子,是为宗庙万虑。陛下问我想立谁,这是对我有疑心。臣年已六十岁,而且没有儿子,不是求福的人。”皇帝高兴地说:
“慢慢应当商议此事。”请求裁减抑止内侍,减少节省杂费,分条要求各路监司,御史府能够自行任用属官,减少一年中休息闲暇的天数,事情都施行了。 张方平为三司使,坐买豪民产,拯劾奏罢之;而宋祁代方平,拯又论之;祁罢,而拯以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欧阳修言:“拯所谓牵牛蹊田而夺之牛,罚已重矣,又贪其富,不亦甚乎!”拯因家居避命,久之乃出。其在三司,凡诸管库供上物,旧皆科率外郡,积以困民。拯特为置场和市,民得无扰。吏负钱帛多缧系,间辄逃去,并械其妻子者,类皆释之。迁给事中,为三司使。数日,拜枢密副使。顷之,迁礼部侍郎,辞不受,寻以疾卒,年六十四。赠礼部尚书,谥孝肃。 译:张方平任三司使,因为买大富豪的产业,包拯上奏罢免他;宋祁取代方平,包拯又加以议论;宋祁被罢免,包拯以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欧阳修上言:“包拯正是所说的牵牛踩踏田就夺走他的牛,处罚已经重了,又贪求他的财富,不也太过分了吗!”包拯因此在家居处回避任命,遇了很久才出来。那在三司的,凡是各种仓库中进供皇上的东西,以前都是一概向外地州郡征取,堆积起来使百姓困苦。包拯特地为此设置场和市,百姓能够不受烦扰。官吏欠了钱帛大多被拘禁,其间擅自逃离的,就一同给他的妻子儿女带上刑具,包拯把这些人都加以释放。迁升给事中,任三司使。过了几天,拜枢密副使。不久,迁升礼部侍郎,推辞不接受,不久因病去世,终年六十四岁。赠礼部尚书,谧号孝肃。 拯性峭直,恶吏苛刻,务敦厚,虽甚嫉恶,而未尝不推以忠恕也。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悦人,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皆绝之。虽贵,衣服、器用、饮食如布衣时。尝曰:“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者,不得放归本家,死不得葬大茔中。不从吾志,非吾子若孙也。”初,有子名繶,娶崔氏,通判潭州,卒。崔守死,不更嫁。拯尝出其媵,在父母家生子,崔密抚其母,使谨视之。繶死后,取媵子归,名曰綖。有奏议十五卷。 译:包拯性情严厉正直,厌恶官吏行政苛刻,注重宽厚,虽然很痛恨恶行,但不曾不推之以忠恕之心。与人不随便附合,不伪装言辞神色取悦别人,平时没有私人书信,和旧友、亲戚都断绝往来。虽然显贵,衣服、器用、饮食同平民时一样。曾经说:“后代子孙做官,有犯贪污罪的,不能放回到同宗姓的本家中,死了不能葬在家族大坟中。不服从我的意愿,就不是我的儿子或孙子。”当初,有儿子名繶,娶崔氏,通判潭州,去世。崔氏守寡到死,不改嫁。包拯曾经弃逐他的媵妾,媵妾在父母家生了儿子,崔氏 90
暗中抚慰他的母亲,让她小心地照看他。繶死后,把媵妾的儿子带回家中,取名为綖。有奏议十五卷。 读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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