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三年,我带领一支考古队 回到陕西搞发掘。北京大学的杨建 芳、俞伟超也是那次来陕西实习的。 第一班四个人,第二班七个人。邹衡 是第一班的学生,是由夏先生辅导 谁发现了“半坡’’ @石兴邦口述关中牛文 的。徐苹芳、黄展岳、俞伟超他们几 个在龙首塬那边实习。 那时候,我已经和陕西当地合作做 了些“课题”,觉得陕西要做的东西太丰 富了。号称“九朝古都”的西安的近郊, 封建时代的文化积淀十分丰厚。工作 了一段时间后,我和当地的吴懿祚沿着 泸灞把两条河看完了,发现西安东郊电 厂的基建区有许多“上三代”的建筑遗 址和墓葬。这是以前考古工作者一直 没能认真注意过的遗址。 遗址和墓葬的地点不同。 在没有形成“城市”之前的古代 人,住的地方一般要比河床高些,既要 有饮用水源,又不会闹出水灾。他们 一般是选择距离河岸较近的土岭居 住,也便于农作物的灌溉。 墓葬却很难说,为了选择一些背 靠高点、前边有盘水的“风水宝地”,有 些墓地反而选择在低洼地带。 那一天,大概是中午时分,我腿困 脚乏地走了不少路,就找了个土坎坎 坐了下来,无意中发现河对面地势比 较低的那个土梁梁有一道很整齐的断 崖。 按照考古者的职业习惯,这些季 节河水冲刷出来的层次比较鲜明的断 崖,也是我们最愿意查看的地物。一 个是这类断层不需要动手“做”就很完 美地展示了地层,再一个是此类断层 纵深很好,土层堆积一目了然。到了 近前,经仔细观察,我立即判定这个断 崖的横切面应该是现代人为取土挖下 的,不是自然形成的。 那个时候,无论垫个庄基,还是垫 牲口圈,都会在村庄周围的高地下边 取土。而这种人为动土遗留的土茬, 要比那些自然冲刷的更容易保留一些 土层信息。我仔细一看,那个取过土 的断茬上边已经露出很多东西,地下 也散落着一些碎陶片。 我静下心来,攀到高点的地方用 镐头打了打,发现土层里遗留着不少 器物陶片,还有明显不是河水冲刷形 半坡遗址发掘现场 成堆积的小石片,一层一层的,十分丰 员全部是北大的在校学生。办班结束 富。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也是很随意 后还是实习课,有些老先生提出,这次 地拿起一个陶片打量了一下,半坡这 是否可以考虑去南方实习一次,毕竞 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开始露出她那很 有湖南的马王堆那一片已经发掘的墓惊人的本来面目——一块陶片,仅仅 葬可以做实地使用。最后,这些提议 是一块小陶片,我就做出了这个判 都被否决了。 断。当时,我手里拿着那一小块显然 这一年,中国考古界有个非常情 是古人精心打磨过的陶制片状物,抑 况,梁恩永先生去世了。夏鼐担任所 或就是他们曾经使用过的“生活工具” 长后,觉得陕西这个“点”多年来做得 呢。当时我那个心跳得都快不行了, 多,也做得好。他提醒地对大家说了 好像亲眼看见了这块土地的先民们就 一句:“石兴邦在西安‘半坡’东边那个 在周围那些依然长着蔬菜的地里劳动 建电厂的地方已经做过一个遗址,还 着……回去以后,我立即将这个情况 发现周边不远处断崖有先民生活过的 写成报告交给所里。 地质迹象,他个人有个大胆想法,在那 说到这一点,如果不是社会经济 儿一定能发现一些前所未有的东西。 大发展,国家也不会派出这么多工作 那些遗址的发掘,有实习条件。加之 队深入到各省参与保护地下文物。如 白鹿原三级阶地上散落着各代墓葬。 果这些陶片和石片遇到的不是一个专 我看,这次实习遗址选择点放在半坡 业的考古工作者,一般民众也绝对不 村一带,墓葬实习点选在国棉三厂福 会关注动土的时候出现的这些毫不起 利区。那里正在施工建设,发现了不 眼的东西。 少汉、唐墓葬,两地相距很近,将来学 可以说,从半坡遗址的发现到最 员的工作生活都方便安排。” 终发掘,虽有着许多的偶然在里边,也 那时候,我在所里也有发表意见 有着其必然的因果。 的小“地位”了。一听有人还在那儿发 半坡真正的发掘,是第二年的事 表去南方的言论,我这头就极力劝说 情。当时,北京所举办的第三届考古 他们把实习点选在陕西。因为,那个 训练班开课了。不同的是,这次的学 时候,我冥冥中觉得半坡村那块地方, 同{首 ■■_r_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