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超越与升华
---论余华《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的“苦难”主题
07中师一 李阳琼
[摘要]《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是余华九十年代最具影响力的两部作品。这两部作品写的主题依然是“苦难”,但不再是以前那样充满血腥和暴力,而是充满温情。这两部作品对于人生苦难展示了不同了消减方式,同样是承受苦难,福贵选择了忍耐,而许三观则以幽默处之,用一种乐观的态度来排解生活的重压。这给我们以启示:如何更好的活着,从容的面对生活
[关键词] 忍受苦难 消除苦难 《活着》 《许三多卖血记》
苦难一直是余华小说惯用的主题话语。在余华前期小说中苦难的呈现基本上是带着一种宿命意味的:人活着就注定要受苦。从《世事如烟》到《难逃劫数》再到《偶然事件》都显现出宿命的光环。它笼罩在整个文本的上空,仿佛作者讲述的故事都可以归纳为一句简单的话:你们劫数难逃。每个人在命运面前,命苦尤丝,毫无反抗之力,极力狂奔却又只能落入网中。这一切不是因果轮回的报应,而是人性的堕落。自我消弥于本我所带来的必然后果。人们在罪恶的本性的驱使下,相互杀戮、伤害、欺诈,生活在彼此制造的苦难之中而无法逃脱。在“苦难”这面“魔镜”的映照下,人性和生命在苦难中堕落和沉沦,看不到任何被拯救的希望,而只是与接近死亡的最为黑暗的心理体验——绝望紧密相连。在八十年代的余华笔下生存只是一个苦难重重的绝望梦魇,而且人们在苦难面前是无能为力的。到了九十年代,余华的笔下不再充满恐惧、焦灼、颤栗与仇恨,而是开始强调“真诚”和“怜悯”,这种影响集中表现在余华对生存苦难的深切关注和体恤,表现在他对日常
生活中许多温暖人性的重新发现,表现在他对生命中善与真的敬畏。所以在《在细雨中呐喊》、《活着》、《许三观卖血记》这三部作品中,即使现实苦难紧紧地压迫着主人公,但他们没有逃避,没有选择死亡,富贵“仅仅是为活着而活着”,所以余华感叹:富贵是“我见到的这个世界上对生命最尊重的一个人,他拥有比别人更多死去的理由,可是他活着。”余华对于富贵、许三观面对苦难采用的方式,抱以认同的态度。
九十年代余华小说苦难主题中的宿命意义并没有缺席,“人活着就是要受苦”这一点丝毫没有改变,但是宿命已不是绝望的温床,绝望也不再是人面对苦难宿命一无所为之后的唯一必然选择。余华后期的作品中的苦难往往来自于生活中的一些经历,一些遭遇,苦难可以说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存在的痛苦。《活着》里的一次次死人,《许三观卖血记》里的一次次卖血,其实是主题的重复,突出的都是苦难,它通过把苦难遭遇的连续叠加,尖锐地揭示了人物的悲惨命运。但有一种方法可以排解苦难,那就是忍耐和消解。余华笔下的福贵和许三观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经历了很多,被现实紧紧的压迫着,但他们没有放弃生活。他们的生活虽然是残酷的,苦难的,血泪斑斑的,但余华替他们为这种苦难找到了缓解的方式。
一《活着》:忍受苦难
在《活着》的韩文版自序中,余华写到:“作为一部作品,《活着》讲述了一个人和他的命运之间的友情,这是最为感人的友情,因为他们互相感激,同时也互相仇恨;他们谁也无法抛弃对方,同时谁也没有理由抱怨对方。他们活着时一起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死去时又一起化作雨水和泥土。于此同时,《活着》还讲述了人如何去承受巨大的苦难,就想中国的一句成语:千钧一发。让一根头发去承受三万斤的重压,它没有断。我相信,《活着》还讲述了眼泪的宽广和丰富,讲述了绝望的不存在;讲述了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活着以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⑤余华:《<活着>前言》,南海出版社 1995
版)在这样的主题下,《活着》围绕福贵一生所经历的酸甜苦辣向我们展开来。福贵可以说是一生与厄运相伴,年轻时因为嗜赌成性,输光了家里所有的财产,父亲被活活气死,这使福贵慢慢意识到生命存在的责任和意义。然而苦难却没有因为他的改变而改变,在艰难熬过三年大饥荒的压迫后,从死亡线挣扎过来的儿子有庆为了救县长女儿抽血过量而死,女儿凤霞难产而死,又接连遭受丧子之痛的打击,其妻子家珍也离开了他。四年后,一场意外夺走了老实憨厚的女婿二喜的年轻生命,三年后,唯一的亲人外孙苦根也因偷吃豆子而活活撑死……更加令人唏嘘不已的是,在经受亲人接连死去打击下的福贵本来已不惧怕死亡,但死亡却迟迟未降临到他的身上,使他只能忍受命运的折磨。整篇小说都充满悲剧气息,令读者触目惊心,悲痛难抑。显然作品中无数次的描写了死亡。作者残忍地将主人公抛掷在生活所带来的重压下,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去,似乎带有偶然性、戏剧性和巧合,全然让人无法接受。在一次又一次经历和亲人的生离死别之后,福贵竟倔强地活着。在他身上有一种坚忍不拔的信念和顽强生活下去的勇气。
福贵所经历的苦难,所面对的亲人一个个的死亡,这里面的惨烈本来是不亚于余华小说中的任何一个人,但余华成功地替福贵找到了一条缓解苦难的有效途径——忍耐,这使得整部小说的叙述都因着这种宽阔的忍耐,变得沉郁、悲痛而坚定,没有血泪的控诉,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都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福贵在生活中磨练出来的无边无际的忍耐包容着一切,以致更大的苦难来临,福贵也能将它消减于自己的忍耐之中。与这种强烈的苦难意识相呼应的是余华充满人道主义的悲悯情怀的确立。从受难到发出终极呼告,福贵选择忍耐来缓解苦难。正是因为福贵的忍耐的存在,使得这部小说变得沉郁、悲悯而又顽强、坚定。值得注意的是,福贵对苦难的忍受并非是孤立无援的,而是建立在强大的伦理亲情上的。无论是妻子家珍,还是女儿凤霞,女婿二喜,儿子有庆,都特别的善解人意,都特别的懂得亲情的温暖,都体现出某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品质。这种亲情间的伦理温情,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活着》中最为闪光的精神基点它虽然加剧了福贵面对亲人逝去时的心理伤害程度,但也更有力地增强了福贵忍受苦难的心志和耐力。
福贵经历了生命的大起大落,当他一次又一次忍受苦难,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生活和亲人身上时,最后却发现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所有的亲人都离他而去时,他失去了希望的寄托。但福贵并没有放弃生活,他仍然以超越苦难的达观和超越绝望的平静悠然地生活着。《活着》告诉我们,尽管命运注定是悲剧,然而我们应该做到穷尽现在,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关键是要活着,带着这种破裂去生活,只有这样人类的高贵才能在毫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获得其地位。没有一种命运是对人的惩罚,只要竭尽全力去穷尽它就应该是幸福的。面对苦难,面对悲剧命运而活着,对生活说“是”,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反抗,就是赋予人的生命和生活以价值和意义。因此《活着》表面上讲述的是一个败家子如何受苦受难的故事,骨子里却在探讨一种生存的价值和意义所在,亦即“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余华《:为内心写作》,《灵魂饭》,海南出版公司,2(X)2年1月版,第222~22页」
二《许三观卖血记》:消除苦难
《许三观卖血记》也是一部苦难得到有效缓解的小说。这次余华为许三观寻找的缓解苦难的方式是:幽默。它是以重复的笔法和幽默的话语讲述了主人公许三观六次卖血和一次卖血未遂的始末。卖血成为许三观消解苦难的唯一方式,但每次卖血都被余华赋予了人生不同的人生内涵。主人公是城里丝厂的送茧工,他第一次卖血是出于新鲜好奇,卖血得来的35块钱再加上他的小手段,使他如愿以偿娶到了漂亮的“豆腐西施”许玉兰做妻子;第二次是因为大儿子一乐闯了祸,他通过卖血来付方铁匠儿子的医药费;第三次是与丝厂同事林芬芳偷情后,为了报答她,卖血买了许多肉骨头、黄豆、绿豆、菊花茶送给她;第四次是在困难时期全家喝了57天玉米粥后卖血改善生活;第五次是由于一乐、二乐下乡插队生活太苦,他用卖血得来的钱贴补他俩;第六次是为了二乐所在队的生产队长能多关照二乐,卖血买了烟酒,办了丰盛的菜肴来款待他··在晚年,许三观还有一次未遂的卖血行动。这样看来,许三观的一生都在卖血这一事件中循环,虽然每次的原因都是不同的,但
是结果都是以出卖生命这种人生最大的苦难为代价,他就这样踩着自己的“血”走过生命的历程。尽管《许三观卖血记》在以“主人公不断丧失某种有价值的东西”⑥作为小说叙事的深层结构上与《活着》完全一致,但福贵对亲人的死亡只是无法挽回的锥心之痛,而许三观面对自己和家人的生存困境则是痛苦的挣扎。在丧失和获取之间苦难被铺陈了出来。
作者在《许三观卖血记》中采用幽默的叙述手法,让“苦难”得以缓解,并与这种幽默伴随,呈现出主人公乐观向上、坚韧不屈的生活态度。许三观一生卖了十几次的血,都是被生活所逼,尤其是去上海那次,几天的时间卖了好几次血,而且是救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许一乐。这种卖血人生本来是够凄凉、悲苦的,可由于许三观的乐观和幽默,他硬是在这种人生中找到了乐趣,使悲剧的人生变得适合于自己继续生活下去。一次次的卖血,在余华的笔下慢慢就变成了一幕生活的幽默剧,沉重感被缓减了,生活开始显露出它亲切的面貌。因此,幽默在余华小说中的应用,不仅是一个叙述策略,他更体现为人物的生活智慧,成了人物经历苦难生活必须的润滑剂和作料。余华说:“我想有朝一日幽默会成为我的一种理想。”⑦和《活着》一样,《许三观卖血记》这部作品也拥有一种强烈的悲悯情怀。许三观的卖血是消解苦难的一种方式,但是这个家庭所拥有的看似平常却极具温馨感的伦理亲情,同样也是消解苦难的一种有力的方式。而且这种亲情间的温情,成为了他们对抗生活不幸的精神支柱。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许三观卖血记》所体现出来的消解苦难的策略,是以卖血为主轴,一亲情间的自我拯救为补充的。
三 不屈的生命之歌
《活着》是写了一个成人在漫长的岁月中如何忍受生存的苦难,《许三观卖血记》写了一个成人如何消遣苦难。从忍受苦难到消遣苦难,他们在排解苦难的时候都得到了亲情的温暖,都体现了余华对苦难更深一层的理解,也折射了余华对苦难与生命存在思考的双向深入。
在《活着》这部小说当中,死亡仍然是作家所偏爱的一个主题,只是其旨不在为死而写死,而是以死观生。这即是通过各种死亡的偶然发生来体现命运的无常,更以死亡代表某种生存的苦难,体现主人公福贵在经历这种苦难的不断磨砺之后“活着”的超然与豁达,而这才是作家的真正写作目的之所在,也就是作家在序言中所说的“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 余华:《为内心写作》,《灵训励,海南出版公司,2002年1月版,第222〕正如意大利《共和国扦肠中所言:“这里讲述的是关于死亡的故事,而要专门学会的是如何去不死。”张玉斌、王晶:《一生必读的60本书》,J晾下仲大学出版社,2加3年7月版,第348页。
而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中生存与死亡的冲突和搏斗在正面展开,面对生存的苦难,不止是承受,更是在反抗。小说情节线索单一,讲的是许三观为了家人(尽管是他的亲生儿子)的生命多次卖血最终拯救自己的家庭。很明显,如果《活着》是以一连串的偶然死亡来反观生存苦难的话,那么《许三观卖血记》则以生命的不断透支来不断地拯救生命一一因为“血”本来就是一种生命的象征之一,在这个意义上讲,小说在平易、精致和简洁的外表下面分明潜存着一个巨大的哲学隐喻,潜隐着一个人类共同的悲剧命运的母题,“卖血”不仅是许三观个人的一种癖好,而且成了人类生存的一种隐喻,那就是:生存的前提是虐杀生命,对生命的透支成了使生存得以延续的必要代价。因此,这又是一部演绎“活着”的小说。《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都是作家在演绎“活着”的故事,
《活着》中的主人公福贵一生可谓命运多舛,却都抵不过一桩桩的亲人的死亡来得触目惊心。正是死亡对生命的销蚀带给了福贵最深的苦难和最大的折磨,它带走了福贵所有的希望和最低程度上课期待的幸福。死亡原本就是人类不可逾越的。然而对福贵来说,当一个个亲人接连死亡之后,死亡却迟迟不降临在他的身上,让他活活忍受这生的悲哀。面对生命的苦难,福贵选择忍耐。忍耐是对世界抱不同的看法,不对命运发出怨言;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本身。余华描述了福贵和与他一样老的牛相依为命的这副景象有地老天荒的
味道,表现了福贵为了活下去的顽强毅力。但他的这种毅力完全是被动的,是无可奈何的,显示了人在命运面前是那么地微小无力,这继承了余华前期小说的特点——在命运面前,人是渺小的,人不可以与命运做斗争。人活着只止于活着;活着就是接受“活着”那无可奈何的苦难。福贵面对亲人的死亡只是无法挽回的锥心之痛,而许三观面对自己和家人的生存困境则是痛苦的挣扎。因此这个小人物拼命地活着,而且尽量活得有价值有意义,而不像福贵,面对亲人一个个的离去,只有默默的忍受,最后与一头和自己一样老的牛相依为命。虽然这也是一种对苦难的反抗,但显得无力与苍白,并且更多的是对命运灾难无奈的忍受。但是,许三观和福贵不一样,面对生存困境,这个一无所长的小人物用自己的鲜血去换取困境的解决和一家人的生存,他的卖血是出于对生命的守护(尤其是他的多次卖血是为了一个非亲生儿子——一乐),焕发了底层民间对命运的抗争与对生命的守护,同时也显露了埋藏在凡俗生活里的坚毅和温厚。
众所周知,“活着”原本是中国人的一种最朴素的生存愿望,也是人类最基本的一种生存要求。但是“活着”的背后,又分明地洋溢着一种对生命的感恩,包含某种宽广无边的生存意味,也体现了自然生命的坚韧,具有非凡的潜在力量。在谈到这个题目时,余华曾深有感触地说:“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他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③“活着”就是以最简单最平凡的方式,展示了生命中最深厚最顽强的精神力量。尤其是当作者将他安置在一个乡间农民的命运之中时,又无形的赋予了小说深厚的悲悯情怀。在《活着》中,无论是家珍、有庆还是凤霞、二喜和苦根,他们的死亡在很大程度上都充满了某种偶然性因素,带着巧合宿命的意味,福贵本能的抗争也显得苍白无力,但是小说却营造出一种“相濡以沫”的伦理温情,也为福贵的内在韧性提供了更深刻的生命伦理的基石,使他在苦难中的生存变得熠熠生辉。
《许三观卖血记》从某种意义上说仍然承续了《活着》的基本主题——生命的受难本
质。它同样以博大的温情描绘了磨难中人生,以激烈的故事形式表达了人在面对厄运时求生的欲望,以种种不可预测的劫难展示了人物的韧性品质,就像余华所说那样,他仿佛是以条绵延的道路,一条恒古的河流,一条雨后的彩虹,一个不绝的回忆,一首有始无终的民歌,道出了一个平凡人不平凡的一生。所不同的是,《活着》里的福贵面对一次次无情的死亡打击,依然要顽强的活下来;而《许三观卖血记》里的许三观面对一次次生活的难关,用自己的鲜血开始了漫长的救赎。《活着》从审美追求上说,更加凝重、凄凉,更加侧重于人物的内心之苦以及家庭伦理上的温情冲击;而《许三观卖血记》则显得轻逸、幽默、诙谐,夸饰的情趣和喜剧的氛围更加明显。所以,夏中义先生认为:“若曰‘卖血’是另一种‘活着’,那么,《活着》便是另一种‘卖血’。” ⑥言外之意,他们是通过极致性的生存方式,表达了对苦难的承受勇气,展示了生命的坚韧质地。
余华的小说几乎篇篇都是悲剧,在他把苦难这个主题一以贯之地表现出来的时候,同时也把苦难作为一种整体的生存境遇,使之生命化了。只是在他前期的小说中与苦难相伴一起的是深深的绝望—对现实的绝望,对命运的绝望,对人性的绝望。这种绝望是对自我的否定,是人的精神沦落和毁灭的一种极端境遇,是一个黑暗的牢笼和陷阱。然而当余华沉到绝望底部之后,我们却在小说中读出了“希望”,这就是“活着”。于是在绝望的边缘处,余华九十年代小说中救赎的话语也就应运而生了。
毫无疑问,余华是个抱着悲剧人生观的作家。不管前期的作品还是《活着》和《选三观卖血记》,生命的悲剧还是没有停止上演,生存的困境也并未消失。在他眼中人面对的注定是悲剧的人生,是无情无义的世界。然而九十年代的余华不再把死亡作为对生命的唯一解脱—否定性的解脱。他开始对生命进行肯定。用“活着”的在世态度来面对苦难的生活。
余华借《活着》表达了他认识的真理“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从这个意义上讲,福贵所持守的面对苦难人生而活着的在世态度绝不只是一个农民的个人生存体验,他所表
达大的是具有人类普遍性的面对悲剧的生存态度。福贵经历生活的大起大落,当他一次又一次忍受苦难,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生活和亲人是,最后才发现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所有的亲人都离他而去。但他并没有放弃生活,他仍然以超越苦难的达观和超越绝望的平静悠然的生活着。福贵以穷尽苦难和穷尽生活的“活着”的在世态度拯救了生活。《活着》就是因为这样的救赎而成为了沉重而令人振奋的作品。
《许三观卖血记》其实是《活着》中“救赎”话语的精神实质的重复与升华。并且小说更具有接近日常生活,更让人感到亲切。许三观几次为了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乐卖血,这种超越血缘关系的亲情和博爱,体现了作者思想的转变,在“苦难”中看到了曙光,在“苦难”中开始审视人间亲情的感人力量。
面对“ 苦难”余华向人们展示了乐观豁达的“活着”的在世态度,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在世态度,人的生活才免于彻底的毁灭,并由此获得了终极期待的可能。尽管命运注定是悲剧,然而我们应该做的是穷尽现在,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
[注释]
① ②余华:《新年第二天的文学对话》,《作家》1996年第三期
③④⑤余华:《我能否相信自己》第146、224、219页
⑥夏中义:《学人本色》,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版,第181页
⑦林舟《生命的摆渡——中国当代作家访谈录》,海天出版社1998年版,第166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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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洪治纲 《余华评传》 郑州大学出版社
【3】余华:《我能否相信自己》
【4】余华作品集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04
【5】昌切,叶李·苦难与救赎—余华九十年代细说两个主题话语[J] 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2001
【6】夏中义,富华·苦难中的温情与温情地受难—论余华小说的母题演变 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
【7】熊育群·文学:走过先锋之后—余华访谈[J] 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2002
【8童庆炳、和正《文艺心理学教程》【M】高等教育出版社
【9】林舟《生命的摆渡——中国当代作家访谈录》,海天出版社1998年版
【10】曾险峰 余华小说中的重复叙事探索[J] 重庆科学院学报
【11】洪治纲 《悲悯的力量——论余华的三步长篇小说及其精神走向》 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作者虽把生命之苦渲染得痛彻心扉,但是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小说里,让读者感受到
的不是冷漠甚至隐晦,看不到鲜血和暴力的场面,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福贵从生活中磨练出来的“忍耐”。亲人的死并没有把他打垮,而是顽强地活着,内心拥有的是对生活的一种超然的平静。可见,“苦难”主题不仅在《活着》得到很好的延续,而且从中体现了作者对现实世界的感受。从冷酷悲哀到充满达观的过程变化,主题话语得到升华,思想内涵得到扩展,同时也深刻地揭示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生存实质:每个人活着,就必须直面这样或那样的生存困境,因为活着是不容易的。
福贵所经历的苦难,所面对的亲人一个个的死亡,这里面的惨烈本来是不亚于余华小说中的任何一个人,但余华成功地替福贵找到了一条缓解苦难的有效途径——忍耐,这使得整部小说的叙述都因着这种宽阔的忍耐,变得沉郁、悲痛而坚定,没有血泪的控诉,没有撕心裂肺的尖叫,甚至都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福贵在生活中磨练出来的无边无际的忍耐包容着一切,以致更大的苦难来临,福贵也能将它消减于自己的忍耐之中。与这种强烈的苦难意识相呼应的是余华充满人道主义的悲悯情怀的确立。从受难到发出终极呼告,福贵选择忍耐来缓解苦难。正是因为福贵的忍耐的存在,使得这部小说变得沉郁、悲悯而又顽强、坚定。值得注意的是,福贵对苦难的忍受并非是孤立无援的,而是建立在强大的伦理亲情上的。无论是妻子家珍,还是女儿凤霞,女婿二喜,儿子有庆,都特别的善解人意,都特别的懂得亲情的温暖,都体现出某种自我牺牲的精神品质。这种亲情间的伦理温情,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活着》中最为闪光的精神基点它虽然加剧了福贵面对亲人逝去时的心理伤害程度,但也更有力地增强了福贵忍受苦难的心志和耐力。
福贵经历了生命的大起大落,当他一次又一次忍受苦难,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生活和亲人身上时,最后却发现一无所有,孑然一身,所有的亲人都离他而去时,他失去了希望的寄托。但福贵并没有放弃生活,他仍然以超越苦难的达观和超越绝望的平静悠然地生活着。《活着》告诉我们,尽管命运注定是悲剧,然而我们应该做到穷尽现在,重要的不是生活得最好,而是生活得最多。关键是要活着,带着这种破裂去生活,只有这样人类的高贵
才能在毫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获得其地位。没有一种命运是对人的惩罚,只要竭尽全力去穷尽它就应该是幸福的。面对苦难,面对悲剧命运而活着,对生活说“是”,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反抗,就是赋予人的生命和生活以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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